薛素嗅觉灵敏,在阿燕慢慢接近的过程中,已经闻到了她身上浅浅的香气,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股味道,疏淡的桃香陪伴了她二十多年,期间虽有变化,却一直没有消散。
她突然站起身,呼吸比起刚才更加急促,抬手抚摸着阿燕的脸蛋,仔细嗅闻一番,笑着道:“你这孩子还真聪明,用乌龙茶与胭脂红虫熬出汁子,涂在面颊上,这两种物什都不伤皮肉,倒是比市面上卖得燃料强上许多……”
早在镇南王府时,阿燕就听说过颜如玉这间私馆,据传老板娘手艺十分高超,京城中兴起的脂膏都是她做出来的,没想到爹爹调配的秘方,竟然一眼就被看穿了。
“阿燕,你父母都在何处?”女人眼底带着丝丝紧张。
“奴才的父亲是镇南王府的厨子,从小住在王府中,没有母亲。”
薛素皱起眉头,“怎么会没有母亲呢?”
以前发生的事情,阿燕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本来不愿意提起,但看到这样温柔的辅国侯夫人,心里却有些发软,轻声道:“奴才是被亲娘从家里赶出去的,碰巧走到王府前头,爹爹收养了奴才。”
听到这话,薛素心脏紧缩,阵阵刺痛弥散开来,让她不由咬紧了牙关。
“秋菊,你带阿燕去沐浴更衣,面颊用花皂好生洗洗,将染料都给洗干净。”
秋菊是公府里的老嬷嬷,伺候在夫人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一直没有嫁人,在府邸中很受尊重。
阿燕虽不知她的身份,却也不敢怠慢,温吞地跟在嬷嬷身后,走到了一间厢房中。
看着小厮细瘦的背影,楚宁安忍不住皱了皱眉,“娘,您说她脸上涂了染料,她是女儿身?”
薛素神情复杂地点头。
“难道阿燕是我的妹妹?”
想起被人掉了包的胞妹,楚宁安心里也不太好受,当时他年纪小,发起了高热,母亲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一双弟妹都交到了奶娘手里,因怕过了病气,足足数月才将孩子接到身边,婴儿本就一天一个样,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女婴被人调换过,要不是奶娘自己露出的马脚……
楚宁安闭上双眼,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
李湖手艺虽然出众,对阿燕照看的无比精心,但他到底只是个厨子,是王府里的奴才,父女俩只能住在最破落灰暗的小院中,此刻被秋菊嬷嬷带到厢房中,看着丫鬟们依次往木桶中添水,她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恍惚。
“嬷嬷,阿燕只是个奴才,如此实在是折煞了。”
她面颊滚烫,就跟煮熟的鸡蛋一般,若不是双颊早已涂黑了,怕是早就通红一片了。
秋菊对夫人的性情很是了解,这会儿也隐隐猜到了几分,笑着道,“阿燕莫慌,这都是主子的吩咐,我虽是嬷嬷,却不敢不从,热水已经兑得差不多了,快进去洗吧。”
阿燕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灰扑扑的衣裳脱了下来,露出瓷白如玉的肌肤,与黝黑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听一阵哗哗的水声响起,屋内的桃花香气仿佛被热气激起一般,霎时间浓郁数倍,秋菊捂着嘴咯咯直乐,双眼却通红一片,她知道主子这些年过得有多难受,没想到老天有眼,竟将遗失多年的至宝给送了回来。
从小丫鬟手里夺过花皂,秋菊径直绕到屏风后,将东西摆放在扶手边。
阿燕有些羞窘,下意识扯过巾子,掩盖住自己的身体。
见状,秋菊笑意更浓,“小姐莫怕,老奴曾在私馆中呆过一阵子,也伺候过不少夫人小姐,绝不会怠慢您的。”
“小姐?我不是公府的小姐。”
阿燕也不是傻子,方才国公夫人突变的态度,再加上嬷嬷殷勤的照看,明显是生出了误会,她们把自己当成了当年丢失的孩子,才会这般热切。
“好好好,小姐说不是,那就不是。”
阿燕:“……”
女子面颊上的染料沾水即溶,更甭提用花皂仔细清洗了,这会儿如同被冲开的墨汁一般,霎时间露出了雪嫩的肌肤,白得晃眼,五官尤为精致,简直比枝头挂着的桃花还要艳丽。
秋菊早就猜到小姐长得好,没想到她竟像极了夫人年轻时的模样,母女俩站在一起,是个人都不会错认。
记得小姐刚出生时,她还抱过那个孩子,瞧见她锁骨下方的一枚红痣,那会子便有米粒大小,后来再在楚玥身边伺候时,便没有看见痕迹了。本以为是孩子年岁渐长,红痣已经消失,却未料到换了个人。
瞥见隐隐露在巾子外的红痣,秋菊手指都在轻轻颤抖着。
换上了一件豆绿色的襦裙,由于黑发没有干透的缘故,阿燕并没有绾发,只用同色的丝带绑住了发丝,避免被风吹乱。
秋菊将她带回了正堂,少女甫一迈过门槛,便听到有人抽气的声音。
她抬眼一看,发现堂中除了国公夫人、楚宁安以外,还有一名陌生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左右,五官俊美,眉眼间透着几分稚嫩,不像楚宁安那样成熟。
她已经猜到了,这便是楚家的二少——楚琛。
“娘,她、她跟您长得好像!”楚琛瞪大了眼,舌头都捋不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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