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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文竹院正厅内,崔嬷嬷满面阴沉的盯着眼前的苏弦,眉头越皱越紧。如果说昨日里她是故意这般,好在苏弦眼里显得威严慑人,今日就是当真觉的困惑为难。

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养嬷嬷,崔嬷嬷是清楚后宅里这些弯弯绕绕的,更何况李氏已经隐约对她透露过对苏弦的打算,自然更明白候府请她过来教导苏弦的是怎样的“规矩”。

崔嬷嬷在宫里时便是负责教导新进小宫女的嬷嬷,对这“规矩”的实质自是心知肚明。小宫女一进宫,就送进定好的院子里,不能外出,不能嬉笑闲话,方一开始也不教什么规矩,只是剃头、训话、背宫规、稍有小错便打手板,隔一阵子还要挑几个不听话的出来杀鸡儆猴。

这种种手段,都是要划出一个规规矩矩的框来,叫她们老老实实的呆在里头,但凡有丁点逾越,便是狠狠的教训,时候长了,直到小宫女们被吓破了胆子,揉碎了骨头,无人看管也不敢跨出分毫,便是心底里升起怀疑的念头都觉大逆不道的时候,这小宫女便算是养成了,可以送到主子跟前,做一个规规矩矩的下人奴婢。

一样的道理,崔嬷嬷自然知道,对着苏弦,教她说话行礼、规矩仪态还是其次,更要紧的却是要叫她柔顺,叫她听话,叫她乖乖巧巧,对李氏,对威武侯府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要这个目的达到了,李氏给的大把银子,她崔氏拿着便不算亏心!

虽不敢如调/教小宫女那般明目张胆,不过意思其实都一样,崔嬷嬷教导苏弦的第一天,便当着丫鬟下人的面,细细的看了苏弦的头发眉毛,摸了苏弦的指头,甚至如查看畜生一般掰开苏弦的口瞧了瞧她的牙齿舌苔。

看过之后崔嬷嬷便皱了眉头,口下不停的给苏弦下了条条禁令:

“这头发,重长是来不及了,今个起姑娘早晚都需喝一碗芝麻黑米粥,只盼能长好些。”

“这眉毛是从未收拾过不曾?春眉,我瞧着你眉毛描的不错,日后就由你来教给姑娘如何看脂粉,选眉石。”

“杂事绣活都别干了,白鹭你每夜里给姑娘抹上金簪膏,捂上套手好好养着,不然日后跟太太出了门,实在是伸不出手去!”

“早晚两回,白鹭你看着姑娘拿掺了沉香熟蜜的牙粉漱口,凡是用过了点心膳食都得多漱一回。对了,告诉膳房,日后姑娘的膳食里,葱、姜、蒜、辣一概不许有,重口的发物也不许要!”

“拿花蕊煮了熟水时时备着,还有蒸熟了的豆面子,日后姑娘漱口洁面都只能拿那个。”

若按着崔嬷嬷的吩咐一项项长久下来,自然便会肤白面嫩,乌发似雪,呵气如兰,每一句听起来倒像是都是为了苏弦好,但若再配上崔嬷嬷毫不掩饰的不满嫌弃,却是足够把一个乡野归来、寄人篱下的表姑娘说到颜面无,再抬不起头的。

可苏弦一没低头,二没羞愧,而是放佛早已知情一般,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深深的瞧了崔嬷嬷一眼,便不为所动的点头应了下来。

崔嬷嬷当时便觉有些不对劲,只是当时还未曾多想,只是继续肃了面色,叫苏弦起身,叫她在厅下站着,又走了两步,便满面严肃说她身不挺、背不值,眼不正,姿势不够端庄,神态有失柔顺,简直与村妇无异,在日后夫家长辈跟前只会给候府丢人,接着又手持藤条,将苏弦的姿势一一教好掰正,就叫她这般一动不动,且先站足一刻钟再论其他。

孤身从田庄上进了富贵逼人的候府,又在众人注目下被这般训斥,上辈子的苏弦,这会儿早已是眼泪汪汪,手足无措,只一个站,就耗了足足半日的功夫,被折腾的精疲力尽,身上的疲乏倒还罢了,不光院内下人们都因此对她起了轻视之心,只她自个心中的羞窘便已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见人。

不过这也的确就是崔嬷嬷的本意,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凡事一开始,总是要多下几分力气,才能开个好头,莫说苏弦这种本就没什么胆子的,她前些日子调/教瑞王爷家里一个不听话的姨娘,那还是武官家里出身、桀骜不驯的小姐呢,她崔嬷嬷愣不打不骂,只几碗水灌下去直叫她溺了一身便收拾的服服帖帖。

上一回的苏弦也的确是自今日起便对崔嬷嬷越发的小心惧怕,只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唯唯诺诺,不敢有丁点反驳。只可惜今日的苏弦却已不是当初那个软弱可欺的面人了,更加无所谓什么姑娘家的矜持颜面,崔氏说的一条条禁令,的确是有利她调养身子面色,日后受宠的,她自然就乖乖的听,这会儿崔氏叫站,苏弦便当真一动不动的好好站着,当真这么多人,只教崔嬷嬷挑不出丁点错来。

到底是重来一回的人,所谓“有规矩”的站法,对苏弦也来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以往立在佛前诵经,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时候都过来了,一刻钟,晃晃神其实也快得很。

眼看着时辰已然到了,苏弦却依旧是气定神闲,满面淡然,崔嬷嬷暗自皱眉,绷着面色又开口道:“姑娘倒是有悟性的,这便再站一个时辰罢!”

一个时辰,硬撑着苏弦倒也不是站不下来,只是都重活一回了,她为何要受这个罪?

苏弦问的认真:“既已学会了,为何还要再站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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