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郭嘉回头,削瘦容长,仿如雕刻而成的脸,配着那鼓成两块,宛如劲峦般的臂膀,交映之下竟是奇异的骇人。
夏晚立刻收回目光,匆匆舀了两口梨水,颤颤哒哒往嘴里送着。
她忽而觉得,献祭于蚩尤,是闷热,困顿,绝望而死。而跟郭嘉圆房,大约是叫他清秀面皮下这格外怪异的身子给骇死。
可她宁可叫郭嘉吓死,也不想去被献祭给蚩尤。
虽说眼前的急解了,可等回到红山坳,夏黄书会不会再一回卖了她?
毕竟夏黄书那么贪图银子,显然这一回他又收了呼延神助很多钱,大概还不止一千两,只要回红山坳,人不知鬼不觉得的,夏黄书肯定又会把她卖给呼延神助。
郭嘉说的没错,生了病要煎药吃药才管用,但大多数人,并不是舍不得银子抓不起药,很多时候除了吃药,还喜欢烧两张符纸一并煎了吃。
两手一起抓,总有一样管用的嘛。
她如今可是关西兵的符纸,他们再拉她去祭,也许只是悄悄儿的祭,神不知鬼不觉得,到时候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办?
夏晚小脑瓜子不停的转着,便是在想,徜若这时候郭嘉想要一把推开她,她该怎么厚着脸皮留下来。
*
郭嘉另换了件砖青色的大褂子,拎着件旧的走了出来,虽还未至跟前,夏晚已觉背后两道凉嗖嗖的目光正盯着她的背。
格外不自然的,她依旧在拿勺子舀那碗黑梨,尽量不敢发出声儿来。
正午的日光洒照在他格外冷白的脸上,便是一股淡淡的寒气。青褂子遮住了他那两截鼓胀贲张的臂膀,此刻的他文秀,内敛,白净斯文,看起来仍是一股弱不禁风的样子。
只等到夏晚吃完了那碗梨,他推开窗子,便将梨碗放到了窗子上。
再一跃,他便跃上了桌案,蘸水,磨墨,润笔,一气呵成。将纸笔递了过来。
“可会写字,书几个字来我看看?”
夏晚接过笔来,轻轻啊了一声,见郭嘉冷冷的目光盯着,从脑子里搜寻了半天,划了一横。
郭嘉无悲无喜的盯着,不得已,咬着点子红唇,夏晚又划了两痕。
写到三的时候,见夏晚笔点在纸上,久久不能下笔,郭嘉心猜她心中的四,大概是在三下面再加一横,那五,肯定就是在四横下面再加一横,依次类推了。
不呈想她又写出个四来,一排歪歪扭扭过去,从一到十,这大约是她肚子里唯有的墨汁儿了。
郭嘉手臂伸了过来,自己在纸上书了个九字,语调极富耐心:“九又称肱,臂,便是人的手臂,瞧见否,要记得,它是人的手臂,照着手臂的走势而写,才会优美。”
他横臂,叫褂子包裹着的那只手臂就横在夏晚面前,褂子裹着倒是清清瘦瘦,隐而淡淡的桃花香,是从果园子里那桃树上染得的,砖青色的袖子裹着,然看不出那肌肉贲张的劲壮蟒臂来。
夏晚脸一红,心说他这莫不是不想赶我走了,居然好端端儿的教我识字又读书,他到底存的是个什么心?
想探一探郭嘉究竟是怎么想的,夏晚故作挣扎,丢了笔道:“天也不早了,那两箱子烂棉花我自己也拎的动,要不,我此刻就走吧。”
郭嘉低着眉头,但两道秀眉弯弯,让夏晚有种错觉,觉得他似乎是在笑。她都憋不住快要哭了,但她觉得他在笑。
但等他抬起头来,却是一脸的一本正经。
“急甚?”郭嘉淡淡道:“当初旺儿怎么从红山坳把你接来的,我会叫他照着样子花轿抬上,把你送回红山坳去,毕竟是旺儿把你接来的,我会叫旺儿把你再送回去。”
夏晚一听混身便是一凉,心说果真,郭旺在金城郡,此刻差人去叫,再准备轿子,来回须得两个时辰,显然他这是准备等郭旺回来,再把她送回红山坳了。
怎么办?
要再被送回去,就真要变成呼延神助的符纸了。
夏晚心想留下来,又岂能写得好字?
那一个个写出来,都跟鬼画符一样。
*
郭嘉打小儿教郭莲写过字的,忽而一个旋身便握上了夏晚的手,要教她握笔的姿势。
趁着小姑娘瞧不见的时候,他确实在笑,忍不住的笑。
踞高临下,可以看到她白底碎红花儿的袄子里,一弯雪白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郭嘉记得莲姐儿在时,还曾扬着自己的手腕儿抱怨过,说:“六畜哥,怎的我这腰它就这样粗了,穿什么都不好看。”
“整个水乡镇,还有谁的腰比我们莲姐儿的细?”郭嘉当时就很生气,他总觉得妹妹吃的太少,太瘦。
郭莲歪着脑袋道:“小夏晚呀,她的腰,我用两手就可以捏得。”
郭嘉随即拉下了脸,在他的记忆中,这小夏晚是为了嫁他连黄河都敢跳的姑娘,一个女子不自爱,又岂能让人爱?
默默骂了句操他大爷的,郭嘉盯着夏晚露在外的那一截暖玉似的脖颈,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小丫头在他昏迷沉睡中时,对着他的身子究竟做过些什么。
每每一念滑过,郭嘉便恨不能压她在这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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