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打湿了喧闹中的晚夏。待知了躲在槐树叶丛里振动翅膀,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死了,死了……”,唱完这一首炙热歌后,一阵阵凉风随着玉米秸秆的来回舞动,凉爽吹向了南边。
不知是秋雨淋透了炙热,凉爽扑面而来。还是秋的节气该来了,清凉的风穿破北面大气层的厚重,越过秦岭高峰的层层阻拦,势不可挡的来到了这南边的大地上。反正,这天也高了,云也淡了,天空比夏日里更加的清新湛蓝,仿佛刚刚用海水洗刷过一遍。
薇娅最喜欢这秋天的来临。她再也用不着顶着炎炎烈日去寻找青草泥丛中的蚂蚁窝了,因为秋天的太阳似乎也距离地球遥远了,一棵路旁的樱桃树或是杏树就可以为她遮阴。似乎这些樱桃树,杏树等,都眷恋上了这秋,一个个抬头挺胸精神抖擞,全然没有了夏的无精打采。
“莫非这是第二春来临?怎么还那么枝繁叶茂?”
薇娅望着这些深绿色,回忆着课本里的秋天到了。
这就是大自然的杰作,也是它最深层通俗的语言。当你好不容易熬过夏的酷热难耐暑湿熏蒸后,它会给你一个短暂的春的羞涩。一切突然之间生机盎然起来,庄稼和别的植物开始最后的猛长,叶子好像被绿油漆新刷过一遍样,绿的格外耀眼。风是少热中透着清凉,冷清中透着温暖。
正当人们沉浸在这春天般的舒适中时,突然太阳又从低温层挣脱出来,升到了高温层,一股热流再次袭来。“天啦!秋老虎来了!”有人忍受不了,喊道。
别急,没过些许日子,北方的一场冰雹突入袭来,再一场连绵秋雨后,终于可以长长地吐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了。
秋高气爽,风清月朗,大雁开始南飞……
“薇娅,趁着还未开学,你快些去捡那些草丛中的野核桃去。好挣点学费。”
一大早,父亲就背起高高的背篓下地里去了。那玉米埂子地里,金黄的玉米杆子上吊着个金黄的胖娃娃,正等着勤劳的人儿去掰了。
不一会儿,父亲就背了一背篓玉米娃娃回来倒在了院子里的地上,母亲则还在地里继续掰着玉米,将父亲换下的背篓装得满满儿的。
“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些。”母亲摸摸金娃娃儿,欢喜地说道。
“今年的麦子收成还是不太好。”父亲接口。
“嗯,待交完公粮,这麦子还是不够咱家的口粮,一大家子和那些圈里的牲口就指望着玉米了。”
“……”
薇娅早已捡了满满一小背篓核桃。这些所谓的野核桃,其实是农人家自己栽种的,繁忙季节,农人们忙着收割庄稼,打核桃时,随便一捡,就走了。那些散落在草丛地沟坡渠里的,无人看管,就是小学生们的宝贝。
因而薇娅特钟情于这秋天。不仅可以收获宝贝,赚取学费纸笔书费等等,还说不准会有额外收益,剩下来的钱可以买点村集市商店里的饼干面包之类的吃食。当然,这种额外收益机率比中彩票还难,偶尔中一次,一辈子都难忘。
薇娅躲在暗丛里,悄悄儿听着父母的谈话,偶尔也倾听来自远方的声音。梁那边的山歌声,山那边的吆喝声,牧童淘气的口哨声。山里人家稀稀落落,却每座山都盘踞着人类。白云缭绕之处,“坐看云起时”。你千万别感叹“空山不见人”,因为“但闻人语响”,随处可见。田野里庄稼遍野,周围树林密布,往往人们都听得清彼此的说话声,却难以寻觅对方的身影。
“收成好不好?我还得啃那硬梆梆的玉米面馒头。”
薇娅悄悄儿嘟哝着嘴,她干脆仰身躺在干草丛里,欣赏蓝天白云和南飞大雁。
“如果我不能够成为一个诗人,那岂不太辜负大自然呢?”
她嘴角上扬,微微笑了。
唯独这山,这溪流,这蓝天白云,会唤醒你心底深处沉睡着的魂灵。你不得不停下来,去思考,去反省,去想想,“我为什么要活着?”“我是该死去,还是该醒来,让生命继续?”“我应该从哪里出发,去向哪里?”“我又从哪里而来,最终归向哪里?”
山村里的老人最擅长思考。当他们还在八十高寿的时候,依然活跃在庄稼地里,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屏息思考。他们往往会对你说:“我这一生,出生于战乱时代,给地主当过长工,给马帮做过赶脚的。逃过蒋介石的兵,躲在老林里,没吃没喝,和狼群野猪作战。后来听说“解放”了,竟不知道啥叫“解放”。直到有一天,镇上抬着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的头像敲锣打鼓的游行。那家伙场面,各个村子里的人物都汇集一起,锣鼓喧天,人流如海。我悄悄儿地剥开人缝才打听得,原来有一个伟人叫***,他让全中国的雇农和奴才都翻身做主人了,还能够分得田地。妈呀!太好了!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高喊“***万岁”。我们一直头顶着蒋介石的天,承受着刘文辉和魏辅唐的奴威,原来解放就是换天了,“共产党的天啊,是晴朗朗的天,是让你活着有尊严的天!”。我一直觉着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奴隶,没想法,没精神,解放了,我也能够做一名干部,为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奉献自己的绵薄之力,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快乐有意义。现在,我老了,我明明知道自己的归宿在那儿,我还是想再摸摸这至亲的土地,我眷恋着这片土地,它的身上曾刻下了我年轻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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