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这个世界还有任何人类幸存，而且还能剖开莫阮的头部皮肤的话，就能够看到，被头盖骨保护着的大脑组织并不是人类大脑那正常的灰白色，而是带着一点黑色，那些黑色就像是一根根丝线，覆盖在莫阮大脑的表层，而且更多也没入了大脑内部，这些黑色的丝线布满了大脑皮层。

就这么看起来，会让人以为这个大脑可能发霉了，但实际上，这是人造大脑的“线路”，就像是芯片里面必备的金属线，莫阮的人造大脑，除了中间填充的组织是细胞培养的之外，大脑皮层早已经半机械化，也被植入了不少晶体管，说到底，她只是一台会走路的电脑。

得益于超级计算机的运算能力，她对于一件事情的分析，可以同时从所有角度开始，并得出几乎所有可能性和结果。因此，她只是稍微想一想，已经帮这一个地铁站内的现状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她刚才的感觉其实没错，她看着控制室内人体留下的最后痕迹，以及车厢内异常整洁的情况，她其实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

——“融化”。

地铁站内的生物，应该都被融化了。

车厢内找到的油膜，在控制室机器中的虫子体内能够找到与之相匹配的物质，而且，莫阮也观察到虫穴里面虫子的进食过程。

虫后以同族为食，而且进食的是同族尸体融化之后形成的流质，族群中也有专门产生融化同类的液体的特殊虫子。

能够让整个地铁车厢表面都覆盖上油膜，按照每只虫子体内储藏的油量来看，要将油膜覆盖上车厢，需要的虫子数量，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而现在莫阮发现的这一个虫穴中的虫子数量，远远低于那一个数字。

除非这些虫子曾经分裂成不同的族群，不然，就从现在莫阮发现的虫穴规模来看，这一个族群，正在经历着一场衰败，而且，是早已经注定好结局的衰败。

没有生物会大量进食自己的同类，而且还是族群中担任“工人”身份的劳动力，除非，虫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情况。

在废弃的地铁站内，不应该有虫子的天敌，至少莫阮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生物的痕迹。所以，虫群的衰败，可能是因为另外的原因。

——食物。它们找不到食物了。不得已之下需要以“工蚁”饲养虫后。

而这类虫子曾经以什么为食，莫阮也大概能够猜测到，只是这一个推论，不怎么让她感觉到舒服。

空无一人的车厢，倒在控制室内尸骨无存的尸体痕迹，还有虫穴中能够迅速融化同类的液体，以及......需要进食流质食物的虫后。

虫子曾经以人类——或者是其余动物——为食，虫子带有的腐蚀性液体，能够将动物尸体融化成水。如今看那车厢中存在的油膜，莫阮已经可以脑补出虫潮经过车厢的场景。那应该是虫群曾经的辉煌时光。

车厢内确实是一处灾难现场，而现在车厢之所以这么整洁，就算是血迹也只能在车厢内壁指甲划痕深处才残留一丝，车厢内人究竟都去哪里了，或者已经可以从现在她得到的信息中窥见一二。

除了坚硬的金属，或者人体、动物、信你、衣物等柔软的东西，无一例外都能被融化成液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莫阮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是她大脑下意识的反应，是植入她的感官系统中用于代表“强烈惊讶”和“恐惧”的体表动作表现形式，此时此刻，她倒觉得自己挺像一个人，至少她还有少量的恐惧残留。

虫潮过后，地铁站应该成为了一处无人区，而在这无人区形成之后——或者只是很短的时间——这座城市应该也衰败了，只是城市的消失，不知道是否和这些虫子有关。

当然，失去食物的虫群数量开始急剧减少，不过依靠地铁内的“食物”，虫群应该坚持了很长的岁月，直到今天，至少还留下了控制室机器内的这一群虫子。

不过，莫阮没能在她的数据库中找到任何和这种虫子有关的信息，这让她有些失望。事实上，她寻找各处破败的城市，是想要寻找城市衰败的原因，而且也想看看，在人类离开之后，城市中是否还有生命存在，现在，她确实找到了一群“生命”，但这些生命的状态告诉她，距离族群最终的消亡，可能时间也不会很长了。

这种虫子是独立于她的数据库之外的生物，很有可能又是人类“嫁接”造出来的产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最后这座地铁站内的情况无疑是对人类的一个巨大的讽刺。因为从现在来看，活到现在的，并不是人类。

似乎人类的运气也不总是很好的。

莫阮此刻的心情有些低落，她不知道应该怎么修正自己的状态，她只能怀着这样的心情离开地铁站。她对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也陆续进行过搜寻，除了刚才的那一座地铁站外，她还找到了另外的12个有虫子的地铁站。其余的156个地铁站，确实一点生物都不曾存在。当然，在没有生物存在的那些地铁站内，莫阮也找到了15个地铁站内有虫群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在虫群顶峰的时候，可能这座城市全都是虫子吧。莫阮开始胡思乱想，搜寻这一座城市让她开始觉得疲惫——不是需要充电的那种疲惫，而且......“心累”。

虽然她的心脏也不是真正的心脏，而是被裹上了心肌和神经的机械化控制中枢，不过她忽然觉得，“心累”的状态，其实也挺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