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院长直觉有哪儿不对劲。不过他忙着看颅脑损伤的病人,实在顾不上太多,只手一挥,就催着沈青招待贵客去了。
何教授冲沈青点了点头:“麻烦你了,耽误你时间了。”
沈青不吭声,只走在何教授的身边,微微慢了半步,等到请人上了自己的车,才征询对方的意见:“何教授,您平常习惯穿哪个牌子的衬衫?”
何教授摆摆手:“你们卢院长就是太客气了。衣服洗一洗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讲究这些。”
沈青看了眼对方身上的亚麻衬衫,有些衣服是不禁洗的。或者说,从设计的时候起,它们就没承担清洗的考虑。
“还是买一件原样的吧。”沈青抬起了头微笑,“我得圆满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虽然已经在江州定居了好几年,沈青对各大品牌专卖店专柜依然不熟悉。她工作太忙,下了班要么去疗养院要么窝在家,鲜少逛街。平常在医院春夏秋冬长款短款白大褂已经满足了她所有的着装需求。雷震东倒是挺喜欢给她买衣服,可他的直男审美却让沈青吃不消,衣服买了也多半是压箱底的命。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车带何教授去了市中心的明德广场。她记得这里集聚了不少专卖店。
一路上,沈青都盯着导航仪跟周围车况。何教授也沉默不语。到了专卖店,沈青以最快速度挑选了同款式的衬衫递给何教授,后者安静地接过去,没说什么,径直去了试衣间。
明德广场号称江州最大的试衣间,奢侈品的天性决定了它不会客似云来。六月天的太阳热情得能燃烧掉整个城市,这里的店铺依然礼貌矜持地开着冷色调的灯。沈青坐在休息沙发上,缓缓地揉着自己的胳膊。她疑心之前抬那个呼吸衰竭的年轻人上推车的时候,肌肉拉伤了。
店里头放着一首老歌,旋律似曾相识,沈青却辨不清究竟是什么歌,只觉得有股宁静流淌其间。而安静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光与影的明灭变化让沈青察觉到了面前的来人,她抬起了眼睛,正对上沈教授的微笑:“怎么样?”
年过五旬的男人似乎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鲜少逛街买衣服。崭新的衬衫穿在他身上,他居然有点儿局促不安,仿佛害怕遭到嘲笑一样。
“很合适啊。”沈青的脸上迅速调整出微笑的表情,害怕没有说服力一样强调了一句,“风度翩翩。”
何教授总算放心了下来,点点头,示意了模特身上的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你要不要试试这件?”
沈青愣了一下,旋即摆手:“不用,谢谢,我没打算买衣服。”
何教授有点儿踟蹰,却还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衬衫下摆。
沈青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这才惊讶地发现豆绿色的衣服前襟沾了一大块血迹。刚才在医院匆匆忙忙的,她还以为穿了白大褂挡住了,看来还是夏制服白大褂太薄了。奢侈品店的店员真是淡定,看着她这样形容狼狈居然谁都没表现出诧异来。
何教授又一次推荐了那条连衣裙:“试试它吧。”
沈青没勇气继续穿着沾血的衣服招摇过市,只能难堪地道了谢,拿了连衣裙进试衣间。门帘一拉上,她就懊恼地合上了眼睛,疲惫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出门的时候没带包,她甚至连用力搓搓脸都做不到,因为害怕脸上的妆容会彻底花掉。
手机在响,雷震东的母亲不依不挠。沈青看着来电显示,直接掐断了电话。她没有精力再敷衍自己的这位婆婆,她担心自己会在疲惫焦灼中直接彻底撕破脸。
换裙子用了沈青五分钟的时间。出来后,何教授点了点头,礼貌地赞美了她一句:“很漂亮。”,然后示意店员买单。
沈青抢先一步,拦在何教授前头:“教授,您别为难我,这是领导吩咐下来的工作。”
何教授没和沈青争,可是沈青掏出手机后却陷入了尴尬中。新手机是雷震东前天才交到她手上的,她一直没顾得上费心。直到要付账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装手机网银也没装支付宝,微信里头剩下的二百块钱红包连一件衣服的领口都买不到。最最要命的是,没带包就意味着钱包不在身上,她连银行卡都拿不出来,只能对着专卖店小姐大眼瞪小眼。
“没事,我来吧。”何教授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不太会用手机支付。”
沈青抿了下嘴唇,终于开了口:“教授,能给我你的微信吗?”她得转账给对方。
何教授点点头,拿出了手机,爽朗应声:“你扫一下我吧。”
沈青的手攥紧了,指甲掐着手指根,然而指甲秃秃的,她只捏出了一手黏腻的汗水。
何教授输入了密码又签了字,示意店员帮沈青减掉连衣裙的标签。沈青再一次陷入了懊恨当中,始终落在下风的狼狈仿佛小虫子爬走于她的脊背,让她时刻都胆战心惊。
“去吃饭吧。”何教授接过了店员双手递还的银行卡,礼貌地发出了邀请,“我刚才看到楼下好像是卖吃的地方。”
明德广场人气最高的楼层就是美食。沈青怀疑国的购物广场都差不多,民以食为天,人总是要吃饭的。何况比起其他楼层的奢侈品,这里的美食简直就是物美价廉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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