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煞门在江湖中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其门规森严,自有一套律条,门中弟子皆严格遵守,一旦发现有人违反门规,便会受到严厉于外人十倍的惩罚。他们从不轻易接买卖,可倘若接下来,就不会失手,因为前一拨人失败后,马上就会有另一拨更强更厉害的人补上,一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近几年来鬼煞门已甚少在江湖出没,颇有大隐闹市的意思,一来他们已赚得金盆钵满,没必要再引起江湖公愤,二来也是因为他们要的赏金实在太高,江湖上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那个价钱。
鬼煞门行事素来狠辣,每一趟买卖对他们来说,只在于做或不做,没有做不到这三个字。虬须汉子那一桌显然都听过这个名号,闻言皆变了脸色,虬须汉子直接从桌边坐起来,急促地问:“师妹,你此话当真?”
那红衣女子道:“我在来的路上都听说了,鬼煞门确实接了赤霄剑的赏金,千真万确,半点都假不得!”
虬须汉子忙问:“可有查出金主是谁?”
红衣女子摇摇头道:“这便不知了,不过出得起鬼煞门价钱的人,江湖中也没有几个,细细往下追查,找到此人应该不难。”
那身形瘦长者叫道:“管他是谁呢,反正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这无瑕山庄惹来这么大个麻烦,我看是不好善后啊,要不咱们现在就上无锡城凑个热闹?”
虬须汉子有所顾虑:“鬼煞门里的人个个都杀人不眨眼,咱们要是不小心撞上了,可就没有活路了呀。”
红衣女子看上去倒颇为赞同那瘦长者的话,拿胳膊捅了捅虬须汉子,说道:“师兄,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咱们去无锡城也就是图个热闹,又不跟他抢赤霄剑,平白无故,他们犯不着跟咱们过不去啊!”
虬须汉子仍是不愿:“想看热闹哪里没有,非得去淌这趟混水吗?算了算了,小命要紧,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那瘦长者嘿嘿一笑,往他们面前凑了凑,刻意压低声音道:“师兄,你想想啊,要是这鬼煞门跟无瑕山庄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岂不就能趁机……”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虚空一握,冲虬须汉子挑挑眉,笑得愈发猥琐。
虬须汉子神情已有了松动:“这……”
红衣女子掏出块碎银子扔到桌上,催促道:“好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就这样决定了!咱们现在就回无锡城去,万一去晚了,路上撞见鬼煞门的人可就惨了,走走走!”说罢,她大力推搡着虬须汉子,那瘦长者眼明手快地将马牵过来,虬须汉子见状也不再坚持已见,三人翻身上身,向着无锡城奔去。
马蹄踏起无数尘土飞扬,沈昀眼前的茶已被溅了一层灰上去,他抬眼看着慕云择的脸色,见他眉心微动,却很快又恢复平静。沈昀低低叹息一声,说道:“鬼煞门行事诡异,确实不易对付。”
慕云择取来他眼前那杯茶泼到地上,又重新给他倒上一杯,淡淡地说道:“无瑕山庄也不是随意就能扳倒的地方。”
他眼中的镇定出乎沈昀的意料,好像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沈昀眼中浮起一抹诧异,但转念一眼,又觉得他的话似乎也没有错,鬼煞门纵然难缠,但以无瑕山庄在江湖中的实力,他们未必能讨得到好。沈昀不再说什么,就着清茶饮了一口,店小二将饭菜端上来,卖相虽一般,滋味倒还过得去。
茶馆里已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店小二忙着收拾桌椅,远远听见清脆的铜铃声,一辆马车正沿着山路缓缓驶来。店小二迫不及待的守在路口等着招呼客人,沈昀微一侧目,只见那马车四檐皆垂挂有一枚铜铃,在行走间清脆有声,赶马的是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壮汉,穿着一件最寻常普通的粗布褂子,脸上毫无表情。车厢是用木头雕成的,花棂门格外精致,拉车的是一匹墨中泛青的高头骏马,从毛色及形态来看,竟是十分少见的乌孙天马。
那乌孙天马出自远在塞北的乌孙国,这边陲小国善狩猎蓄牧,其所饲养的乌孙天马曾是朝廷贡品,万金难求,而这赶马的人每一鞭子挥下去皆是毫不留情,浑然未将这宝驹当回事。店小二虽不认得这匹马,却还认得出来这辆价值不菲的马车,那嘴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去,人还没有走近,便已经在高声招呼:“客官,近来喝口茶歇歇脚吧!”
赶车人连眼皮也没抬,马蹄踢踏着从店小二身边经过,店小二正失望地挠挠头,车厢里忽然传出一阵叩叩声。这轻微的声音传进沈昀耳朵里,叫他心头蓦然一惊,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苏潋陌在赌坊时的动作,旋即摇头一笑,苏潋陌现在就在无锡城中,再怎么样,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马车缓缓停下,赶车人站到一旁恭恭敬敬将厢房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车厢里钻里,仰头看了看正烈的日头,才踩着台阶走出来。他穿着一件黑底金丝华服,腰间束以一根鎏光嵌宝玉的锦带,斜眉入鬓,细长的丹凤眸子带着几分冷傲,不屑地瞟了一眼周围,停留在沈昀及慕云择身上,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
店小二正想迎上来招呼,赶车人将他拦住,那人晃着步子走到沈昀桌前,含笑问道:“两位兄台可否让我拼个桌?”
沈昀望了望四周道:“此处似乎还有许多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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