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尔林很庆幸自己能够沉下心来享受心平气和带来的一切,她不再焦躁,不再执迷于自己的小情绪,这是成熟的象征,虽然她的身体还是二十五六岁,但是实际上她的心境已经是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了。
“朕已经把遗诏拟好了。”
“嗯。”
程尔林端起冰块上放着的小茶杯,一饮而尽。
康熙在她的眉眼中没有找出任何好奇的意味,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朕从不避讳你什么,这个你是知道的。”
程尔林眉眼一动,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知道的少好啊,知道的越少命越长。
程尔林抿着嘴,煞有介事的一番说辞,把康熙原本单薄的身子逗的前仰后合。
“贫嘴的毛病哪里学的啊,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不过朕准你没有规矩,你要是哪天真的循规蹈矩反而没了意思。”
那就解放天性好了,程尔林实在站累了,她又不想坐在石凳上,见康熙这么说,她干脆一提臀坐在摆放冰盘的石桌上,双腿在下方荡来荡去,好不快活。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么?朕希望大清平稳过渡。往后太远的事情朕不想管,也管不了,可是朕很想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是否担得起祖宗的托付。”
康熙炙热的眼眸落在程尔林脸上,这种话说的已经很透彻了,脑积水也听得出来。
“写的是四阿哥吧?”
“对。”康熙兴奋抓住她的手,等待着。
程尔林搔了搔额头,古灵精怪的说:“泄露天机什么罪过啊?”
“朕恕你无罪啊!”康熙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气度泰然自若。
一番话逗得程尔林花枝乱颤,她掰着指头数日子,如果康熙大限到了,她的使命也就到了,不论能不能回得去,这里她是不打算再待了的。每每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程尔林的嘴角就会微微一薄,中国人没有死亡教育,没有什么人会刻意想到死亡这个敏感的话题,这却是她每天都要面对的拷问。
她凝视着对岸星星点点的黄皮灯笼,宛如天上的星。
平静的说:
“四阿哥很好,他会殚精竭虑,会朝乾夕惕,没有比他更谨慎的帝王了。”
康熙欣慰之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没有缺点?他谨慎,敏感,自律。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朕也知道他会始终如一,可是……”
“陛下担心他的性格过于敏感,过于刻薄,这样会失了一个作为帝王的气度是吗?”
康熙愁眉紧锁,他是真的在意这一点。管理这个偌大的帝国,如果没有雍容的气度,着实是失去了最华丽的那一副篇章。
“那就要问问陛下真正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了啊,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还是革除积弊,刮骨剜毒。”
程尔林的指尖在冰块上划过,温热的气息融化下的冰水,她觉得自己和康熙此时才算真的可以达到一体同心,她竟然说话丝毫没有顾虑了。
“陛下看不上八阿哥最终应该也是因为他喜好利益交换吧?有的事情真的不可以作为交换的筹码,皇子中真正能把握这个度的,也就只有四阿哥了吧?”
诚然,康熙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彻底收起了望远镜,几十年了,他从没觉得心境如此透亮。
“到此为止,朕明白了。”
程尔林知道他是真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