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寒洲一步步进了屋内,扶疏知道她没有立场拒绝,无措地搓了搓自己的虎口,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车库重新开了车。
她驱车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树影随着夜里的风左摇右摆,空气有些沉闷,不时有深浅交错的紫在天空炸裂。
要下雨了吗?
扶疏抬头看了眼,随着雨水忽然倾泻而下,豆子大的水滴砸在车身,发出清晰的声音,扶疏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孤独。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自相矛盾的人吗?她好像什么都得到了,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当然,这些都是她自己选择承受的,她并不想抱怨。
只是她现在忽然十分想念自己的奶奶。
奶奶喜欢在槐树下乘凉,即便身体不好,却依旧慢慢抽着一口烟,笑声爽朗地笑话她在学校里又受了欺负。
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忽然,方向盘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滑向一旁,她惊慌失措地踩下刹车。
在撞上电线的前一刻,车子停了下来。扶疏缓了口气,下了车看着检查了一圈,她崩溃地发现车抛锚了。
扶疏从后备箱拿了把雨伞,这里离山暝居已经算不上远,走过去倒也无妨。她乐观地想,等到了山暝居,再约个车回程。
但老天爷却像跟她作对似的,狂风大作风雨不止,短短的路程,她已经是一身湿冷。
等到了地方,望着山暝居紧闭的门,她孤身一人站在门口,眼里蔓延上雾气,却无人可以求助。
她呆呆地站了片刻,隐约瞥见贴在门口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她,令她往前走到联系方式前。
在寒冷的雨夜里,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这个电话,有一瞬间她视线模糊,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
电话终于被接通,在表明来了来意和身份后,又付了一大笔额外的费用,山暝居的老板才答应给她额外开灶。
扶疏摸着自己的肚子,湿漉漉的站着,看着手机里等待的约车提醒,一直没有人接单……直到店长略带歉意地将宵夜递给她。
扶疏接过后,摩挲着袋子,她转身又慢慢踱了回去,身上的衣服贴着肌肤,风一吹寒意更甚,她浑身颤抖起来,却毅然决然地往前走,甚至没注意到不远处,有辆车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不知走了多远,她手脚冰凉,腹部也发出抗议,隐隐作痛。
直到她意识模糊,身后的车灯光也定在了某一个焦段。
她倒下去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一个男人规整有力的下颌。
她喃喃:“宋寒洲……”
“蠢得要命!”耳畔是宋寒洲略有不耐的冷言冷语,扶疏却苦笑着往宋寒洲怀里缩了缩,莫名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心。
是她太卑微了吗?
在这一条路走到黑,她撞了南墙,还不肯回头,甚至因为在路口见到了宋寒洲而心生欢喜。
她的意识没有持续太久,宋寒洲将她抱上车后,她就失去了知觉。
梦里几度迷迷沉沉,初见时惊鸿一瞥,再见时不可自拔,又辗转见穆梨若耀武扬威,宋寒洲冷沉的眼神,她站在原地,小腹惴惴地疼痛。
“孩子……”扶疏挣扎着醒过来,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和那盏水晶灯。
“孩子没事。”回答她的是简绥星,他穿着熟悉的白大褂,手里戴着乳白色的橡胶手套,眉目沉静地摆弄着仪器。
扶疏稍稍放下心来,她撑起手肘,口里干燥发痒,想要下床却被简绥星制止:“干什么?你现在最好静养。”
扶疏愣了愣,如实回答:“水。”
简绥星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扶疏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她望着水光折射着玻璃光怪陆离,食指在光滑的杯壁外侧来回摩挲,她斟酌着开口:“是宋寒洲送我回来的?”
简绥星抱臂,挑明道:“你想说什么?”
对上简绥星仿佛能看透一切,却任由世人愚昧沉迷的目光,扶疏真是无奈透了,她有时候真觉得简绥星身上有一层救死扶伤的神性,但又顷刻间不知世故得让人厌烦。
“那……宋寒洲知道了?”扶疏只好又问了一遍。
简绥星从左到右地打量她,又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会留下这个孩子。”
留下孩子?扶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宋寒洲会喜欢她的孩子吗?
她突然拉着简绥星问道:“真的吗?宋寒洲真的会同意吗?”
简绥星被一惊一乍的扶疏吓到了,他不动声色地拉回自己的衣角,沉声道:“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扶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大力的开门声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