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嘉鱼看向人群中端坐着的宋娘子,神情温柔,笑意不减。
但大家也不是聋子,方才祝嘉鱼说的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祝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能血口喷人。”与宋娘子交好的绣娘在一旁皱着眉头道。
但也有明白事理的人,很快反应过来:“我说刚才祝小姐形容的那幅旧稿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正与宋娘子今日摇芳阁中上的新品一样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宋娘子,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宋娘子看着身边旧友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快祝嘉鱼便同她打起了擂台,她以为……她以为祝嘉鱼根基尚浅,就算发现了她偷盗手稿的事,也不敢在没有万全的把握时便大张旗鼓。
况且,她是前辈,难道祝嘉鱼就不怕被她倒打一耙?还是说,她已经掌握了证据,这才毫无忌惮?
宋娘子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场景。
祝嘉鱼前世见过许多人的许多嘴脸,有人当面言笑晏晏,转身便可冷眼刺她一剑;也有人看着无辜可怜,背地里却是阴狠毒辣。那些人身居高位,算计人心的手段与遮掩心思的技巧一样高超。
此时宋娘子在她面前,尽管看起来端庄从容,但是眼底的慌张与惊惶却是瞒不过她。
她温温柔柔地笑了笑,道:“宋娘子怎么不说话了?方才没有给您开口的机会,这才让我说了那么多,接下来您如果再不说,恐怕也就没有您说话的份儿了,嗯?”
绥平城位属南地水乡,城里长大的姑娘都说一口吴侬软语,如同上好的梨花膏,绵软清糯。
祝嘉鱼也不例外,但在宋娘子听来,却和催命的阎王差不多。
她不确定祝嘉鱼知道多少,她身上见不得光的往事太多,以至于她甚至不敢赌。
她怕这时候矢口否认,将祝嘉鱼惹急了,反而让她将她从前的那些秘密抖落出来,到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宋娘子?”祝嘉鱼没什么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开口,轻声催促道。
宋娘子眼睫微颤:“是,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找人偷了你的手稿,抢在你之前将绣品放在摇芳阁售卖。我会将这份绣品的订单连同定金一块儿转给你,这样你可满意了?”
她紧抿着唇,看向祝嘉鱼,脸色苍白,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
不过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发她偷盗旁人手稿的真面目,确实是太屈辱了。
但是祝嘉鱼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是废稿,但也是我花了心思的,宋娘子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她说着,抿了抿唇,红着眼眶,道:
“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不配宋娘子一句道歉。我想要的也不是您一句道歉,只是一个公正罢了。否则您身为前辈,今日可以光明正大地抄袭我的手稿,全身而退,那么明日,又将有谁抄谁?抄袭者得不到惩罚,这世间谁还会费心去做新的图样?”
“说得好,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一个行业,没有了活水,自然也就不会再有生机。长此以往,绥平城里,如何还能再出人物?”
人群中,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沉沉看了眼祝嘉鱼,又看向宋娘子:
“今日这事,老朽做个主如何?宋娘子道歉,再向祝家小姑娘赔付五百两银子,当做购买图样的钱款,怎么样?”
祝嘉鱼认得他。
他是绥平城里很有名望的老先生,据说曾中过状元,在京中做过大官,不知什么原因,又孤身一人回了绥平,为人中正平和,乐善好施,不少人受过他恩惠。
他一开口,周遭不少人都自觉往旁边退让。
祝嘉鱼自然点头道好。
经她闹了这么一遭,摇芳阁名声已经坏了,就算再想用春江图去接单子,只怕也接不了多少。再者,春江图于她而言是废稿,她也不愿再用。
宋娘子心下发苦,但也只能应承下来。
这事理亏在她,若是祝嘉鱼要计较,将她扭送官府也不是不可能,周先生开口为她说话,她又如何能不领这个情?
她上前,朝祝嘉鱼欠身,牙关咬紧,道歉的话从齿缝里泻出去。
待她抬头,一旁摇芳阁的下人便捧来五百两银子送去给祝嘉鱼身边的绿筝。
一出闹剧到这里算是结束,就算宋娘子脸皮厚到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围观者众,他们却是有记忆的。今日这一切,会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之中。
“不知到时那寒香图的绣品,祝小姐怎么卖?”
绥平城里的绣坊,普通花样的绣品定价五到十两银子不等,若有想做衣裳的,便将成衣送到绣坊,交给绣娘绣上花样便好。这时客人所需支付的便是这花样的钱。
更精美一些的花样,也不过二三十两之数。
以众人的眼光看来,这寒香图绣出来,只怕三十两的工费太低,可若是太高,很明显到时候生意会不好做。是以不少人都对祝嘉鱼的定价十分好奇。
祝嘉鱼等的就是这个问题,摇芳阁对春江图的定价是三十五两,她怎么也得定个更高的价格才不至于跌份。
她心思陡转,既然价格都要往高了定,那不如就定个让人瞠目结舌的价格,也好让大家明白,不是什么人都穿得起她们绣坊的衣服。
“一百两。”她淡淡道,“这副花样算是邢夫人定制,她给的价格是一百五十两,因为她允诺我们事后可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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