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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楼转过头,看了她好半晌,方才慢吞吞收回眼神。

无他,祝嘉鱼说话的语气太坚定了。

这种坚定在她身上,表现得像春草,像秋蒲,尽管低微卑贱,可若一旦有机会,便能满山疯长,夭夭向荣。

往前十七个年头,卫清楼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他身边的人,好像不管想要什么,永远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毕竟他们那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注定了想要什么都会比旁人来得轻易,荣华富贵也好,逍遥闲散也罢,对他们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今夜之前,他也从来没有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

但或许是夜风轻忽,又或许是面前火光颓唐,他忽然想,自己这十几年,过得真是无趣得很。

“你上次说,心中有不平之事,也和你要做的事有关?”想到月夜下的醉饮,卫清楼开口问道。

他开口,便又忍不住眉眼间带了笑意:世事真是无常,上回相见,他还是锦衣绣袍,没成想这回却落魄至此。

仔细想来,他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候,都被祝嘉鱼悉数看过。

关于杏云坊的事,祝嘉鱼早已经抛诸脑后,她一贯是这样,不重要的人事,往往转头就忘。但也不会忘得太彻底,有人提醒,到底是能轻易想起来,这却多亏她的好记性。

她愣了会儿神,道:“是。”

“即便有人阻你?”

祝嘉鱼拔出腰间的匕首。

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不会永远有人守在她身边,要想让自己在危难关头仍生出拼死一搏的勇气,她手边永远得要有兵刃。

所以砸了彩楼的第二天,她便去城里的兵器阁里买了这把匕首,绥平城小,自然不会有什么珍宝流通,不过好在这把匕首虽不能削铁如泥,但她用得很趁手。

她借着火光仔细用绢帕擦拭着匕首,淡淡道:“有人阻我,我便杀人;大道阻我,我死亦无畏。”

“心之所求,不死不休。”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卫清楼偏从她这般寡淡的口吻里,听出无限大的真心和决心。

“祝嘉鱼,有没有人说过,你挺奇怪的?”卫清楼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真心从来不是什么可笑的东西。

或许有时候,一个人的真心会让她显得愚钝,笨拙,但那也不是令人发笑的理由。

他不知道祝嘉鱼哪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但这一刻,他莫名地相信,她是真的可以做到。

两人相识也有数日,大抵卫清楼总算放下了他出身世家高人一等的傲慢,祝嘉鱼也终于从昨日城门他当街义行之后放下了些许偏见,两人之间的氛围罕见地有了些缓和的意思。

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动辄针锋相对。

如果换在昨天之前,卫清楼敢这么说话,祝嘉鱼想必早已经动手,身体力行地让他明白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了。

但是现在,她也只是笑了笑:“以前没有人这么说过。”

毕竟以前,她只是个一心扑在容衡身上的可怜虫,玉京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名流们,会看她的笑话,会讥讽她的言行,会贬低她的心意,但从来不会觉得她奇怪。

——容衡天纵英才,年少有为,是大邺最年轻的将军,可是她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充其量生了张好看的皮相,然而以色事人者,终将色衰而爱弛,她没有出众的学识修养,没有可以依靠的娘家,她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容衡。

如果她不把容衡当一回事,一颗心不在容衡身上,那才叫奇怪。

卫清楼负手枕在脑后,仰躺在青绿的草地里,望着天上伶仃的星子:“那现在有了。”

他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无趣,遇见你之后,才有了这种感觉。祝嘉鱼,你不亏。”

一旁的长生和绿筝都是有眼色的人,早已经带着两个侍卫退到林子里捡树枝。

这会儿空旷的草地上只有他们两人,见祝嘉鱼不说话,卫清楼又问:“你怎么不好奇我怎么受的伤?”

祝嘉鱼转过头,正色看向他:“你是不是害怕。”

语气笃定。

卫清楼在心里骂了一声,却没有否认。

他不知道祝嘉鱼是怎么看出来的,也不想问,但他确实很害怕。

他害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连爹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也害怕自己活着的时候没做成几件好事,死了还连累家里人被人笑话。

他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他想听祝嘉鱼说话。

祝嘉鱼说话的时候,语气大多没什么波澜起伏,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渴望那种安心的感觉,会让他觉得身上不是那么冷。

祝嘉鱼无声叹了口气,干巴巴地安慰他:“虽然你确实出身娇贵,但是放心,你受的伤不重,身子也没那么娇贵,不会有事的。”

卫清楼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所幸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按照祝嘉鱼的想法,天刚有些蒙蒙亮光的时候,他们就该赶路了,这样还可以早上到客栈休整一番,吃饱喝足再继续赶路。

绿筝几人回来催祝嘉鱼上马车,卫清楼便坐在已经燃尽的火堆旁,淡淡看着黝黑的火堆。

祝嘉鱼走到马车旁,又回过头来:“如果你没有约好和人在这里碰头,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客栈?”

卫清楼面上这才有了些笑意,轻轻淡淡的,像山风不小心惊动的流云与雾霭一般,疏淡却又确实存在。

他还以为祝嘉鱼不会管他的死活。

但他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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