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要咱们帮它?”
韩家人走后,我把韩嘉莹对我说的两个字,告诉了曹瞎子。
曹瞎子眉头紧锁。
“鬼祟不是活人,跟它们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所谓鬼话连篇,它们的话,不能信!”
我知道曹瞎子在鬼祟这方面,远比我更有发言权,我应该听他的。
但,我又想起了六年前,救了我的,疑似母亲的“人”。
假设那真的是母亲,她当时显然不可能是人了。
鬼祟,真的没有道理可讲吗?
可惜眼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韩嘉莹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我也不敢再小瞧它。
它之前悄无声息地封闭灵堂,还有它所驱动的阴怨之气,都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不愧是凶性难治的母子煞!
而且,韩嘉莹也只是留下了“帮我”这两个字而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于是,我和曹瞎子也只是仍然按部就班,把镇物依照《宅经》的记载,布置到韩家调来的卡车各处。
随着太阳落山,灵堂附近再也没有半个韩家人的人影。
韩嘉莹大白天的尚且能够闹祟,更别说到了晚上了!
韩家的人,肯定早就领教过。
而我和曹瞎子却不能走,我们必须守着棺椁,直到子时正,然后开始送阴。
这是规矩。
曹瞎子说,送阴人是杜门八支中的一支,端的是死人碗,吃的是死人饭,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不守规矩的,再大的本事也要死。
送阴,就必须在子时正过后开始。
而半夜子时,却是许多人眼中,一天里阴气最重的时刻。
鬼祟在那时,应当最厉害。
我很有些紧张地和曹瞎子站在一起。
不过,韩嘉莹出奇地没有再闹。
直到接近了子时!
“帮我!”
低沉阴暗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我和曹瞎子的背后。
我猛地转身,只见穿着宽松的孕妇寿衣,肚子鼓鼓,闭着眼睛的韩嘉莹,正站在我们身后!
它什么时候从棺椁里出来的?
曹瞎子在一旁,想都不想,当即就是一锣!
“咣!”
曾经吓退老鼠精,镇压尸煞的锣声,这次只是令韩嘉莹晃了晃。
而后,韩嘉莹僵硬地扭转脖颈,脸朝向了曹瞎子!
曹瞎子手上、额头上青筋暴跳,却是一步不让,森然呵斥道:“韩嘉莹,停灵已满四十九日,你今天必须落葬!若是定要闹祟,瞎子便是拼了性命不要,有这一面开阴锣在手,也能与你同归于尽,届时你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曹瞎子话音落下。
却听阵阵尖厉无匹,似哭似笑的啸声响起。
“曹瞎子你好狠的心!我们母子便是落葬了,就不是永受煎熬、不得解脱吗?”
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流下。
我看到了韩嘉莹的指甲,正在疯长,颜色铁青,尖锐无比!
真要是拳脚相争,我就算是有法力在身,也不可能以血肉之躯抗衡那样的指甲!
“韩嘉莹,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不是瞎子。”
曹瞎子又开口。
韩嘉莹倒是没有和他争论下去,而是猛地扭头,抬手指向了我:“可我求他帮忙,有什么不可以!”
曹瞎子正要再说话,我悄悄拉住了他。
“韩嘉莹,我愿意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牵连到我和文钊叔,我们与你无怨无仇,若是你要害我们,你应当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立刻魂飞魄散!”
我没说假话,真把我逼急了,施展玄术出来,我或许是活不了多久了,可韩嘉莹,则是必定立刻魂飞魄散!
韩嘉莹沉默了许久,当子时正刻来临的一瞬间,便忽然消失了。
灵堂里,棺材发出轻响。
我的耳边,也再度传来了两个字——帮我!
我长出一口气,韩嘉莹肯和我们妥协就好。
只是,我该怎么帮它?
曹瞎子却摆摆手,他是知道办法的。
韩嘉莹所求的,不过是不要被这棺外套椁的镇物永世镇压,我们在送阴过程中,有的是机会做手脚,给韩嘉莹留下一线生机。
曹瞎子本来不肯多管闲事,因为做了这些,将来韩嘉莹脱离了韩家的布局,韩家早晚会发觉是什么环节出现的问题,到了那时候,曹瞎子和我,难免要遭受韩家的报复。
但现如今,如果不帮韩嘉莹,我和曹瞎子恐怕都活不到被韩家报复的那一天。
所以,顾不得那么多了!
“送阴这个行当,规矩忌讳有很多,送阴途中,就相当于是活人走在幽冥道上,各种鬼祟都会找来。有的是想要拦下你送的事主作伴;有的是想要害了你做它的替身,它就可以脱身了;有的则是想要搭便车,也能入土为安。”
“但无论是想要做什么的,都不能搭理它们。”
“这世间的游魂野鬼数之不尽,即便它们不是想要害你,你也管不过来那么多闲事。”
“不过咱们今天这一趟,大约什么都不会有,杀过人,套了椁的母子煞,就算是鬼,也没几个敢惹的。”
出发前,曹瞎子给我交代着路上的规矩。
诸如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呼救、打招呼或者什么的,都不能回答。
又如无论看到了什么,哪怕是黄金、宝物,也不能捡,等等等等。
一切准备就绪。
曹瞎子一踩油门,同时那面开阴锣也“咣”地敲响。
“瞎子开阴,鬼祟退避嘞!”
这声喊,越到后面越尖厉,完全听不出曹瞎子平日的嗓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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