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到达“言叶之庭”民宿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又累又困。
刚下过雨的缘故,穿巷而过的风带着湿气,吹在身上凉飕飕的,陈默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风衣。
她从包里掏了一根棒棒糖,剥开叼在嘴里,在心里第一百零一遍骂黄胖子,这个敲骨吸髓的资本家,为了压榨自己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无所不用其极。
陈默是一名酒店试睡师,黄胖子是她的老板。原本民宿不归她负责,无奈负责的同事休了产假。黄胖子随手抓了刚出差归来的陈默做壮丁,为了表现自己的为富也仁,还殷勤地替她订了机票。可这胖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不知道从北京去平遥最方便的是动车!于是陈默同学先是因为天气原因飞机晚点滞留机场5个小时,下机后坐机场大巴到平遥,又转出租,足足晃悠到后半夜才到达目的地。
陈默是一个漂亮的女生,额头圆润饱满,鼻梁高挺,眼睛细长,即便眯着,也完不影响眼睛的明亮。长期户外工作的缘故,她的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如果颜值按照十分制打分的话,陈默不化妆也可以打八分,用闺蜜程西贝的话说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所以陈默习惯素面朝天,牛仔裤、运动鞋,一身简单装束跑遍大江南北。
只是她不太喜欢笑,嘴唇常常抿着,导致整个人自带一种胡风朔雪般的凛冽之气。
此时昏黄的路灯下,她正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建筑。
夜已过半,晨曦未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一座仿古的建筑面前,竟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有种人物合一的相得益彰。
这家座落于古城平遥的民宿,是一座三层的独立小楼,乔家大院式的仿古建筑,大门处飞檐凌空,两侧各挂一盏大红灯笼,青砖墙,高门槛。
大门虚掩,不用说肯定是在等客人,更不用说客人就是不幸地被老黄临时抓壮丁的陈默。
推门进入,一条石铺甬道直通主楼大厅。
刚下过雨的原因,青石板地面湿漉漉的,好像泼了一层油。
陈默穿着运动鞋,走得甚是小心。
大厅吧台处只亮了一盏落地灯,好几朵花组成的灯罩,文艺又柔媚。
墙角的懒人沙发上,窝着一人一猫,正睡得呼呼响。
陈默猜想睡得正香的姑娘应该就是之前和自己通过电话的民宿小管家秦临溪,于是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拿起吧台上的专用铃铛摇了摇,一人一猫纹丝不动。
陈默见状又摇了两下,终于白色的猫动了,它睁开眼睛,“嗖”的一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陈默这才看清这是一只常见的土猫,胖乎乎的,眼神凶巴巴的,有点像动画片里的加菲猫。
它围着陈默转了一圈,尾巴迅速地摆动几下,突然像箭一样射了出去,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咚”的一声,把陈默吓了一跳。
沙发上的小管家也被这一声响动惊醒了,她迷迷瞪瞪地睁开小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光脚跳下沙发,跌跌撞撞地蹦了过来:“哎呀哎呀,是小墨姐吧?你好你好!对不起啊,哄大象睡结果把自己哄睡着了……”她一张娃娃脸,五官小巧且集中,笑的时候眉眼弯弯,梨涡闪闪,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陈默感觉眼前的姑娘分外喜感,原本不怎么高兴的心情也被她感染得好了几分。她提了提嘴角,说:“是我的原因,飞机晚点,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辛苦。”
小管家笑眯眯地摆着手。
简短的寒暄过后,小管家一手拿了房间钥匙,一手拉过陈默的行李箱,领着她沿着室内楼梯,上了二楼。
陈默站在房间门口客客气气地与小管家道别,并婉拒了对方好心提供的早餐叫门服务。推说自己太累,要好好睡上一整天。
之后,接过行李箱,互道晚安。
陈默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她似乎总是将陌生人给予的善意当成负担,习惯拒绝,唯恐一不小心辜负对方。
她进门,踢掉脚上的运动鞋,脱下风衣丢在凳子上,却没有一头扎进柔软的被子里。
因为,她,陈默,并不是来睡觉的游客,而是一名专业的酒店试睡师。
陈默接触这一行完是被网络传言忽悠的,网传她们这一行是“躺着就把钱赚了”的最爽职业,可工作起来才知道完不是那么一回事。
起先,她坚持这份工作,是因为它的高薪。
那时候她对自己唯一的要求是,能力范围之内不出错。
后来越干越觉出这份工作的意义,她写下的每一篇报告对那些访客来说都是可借鉴的经验,大部分访客都是奔着参考的目的来看的,所以文字描述一定要实事求是,质量好还是坏,性价比高还是低,这些一定要真实。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陈默把这份工作当成事业来经营,一进入工作就神贯注,以期捕捉每一个细节;每一篇报告下笔之前都要反复回忆,写的时候精雕细琢,只希望不辜负看报告的每一个人。
她除了用文字与图片详细地介绍客房、餐厅以及各种配套服务之外,还很善于捕捉酒店的特色,所以她写的报告受到酒店和访客的一致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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