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哀啼,晏宫内有萧萧鸿雁起,雀鸟相随,带动一阵空炁,连波漪漪,给墨黑的天际划出一道痕。冬寒是惨惨戚戚地笼到宫殿内的,宫婢极轻地迈着步伐进来,卷起金色的帐帘,用细绳子系起来,给榻上的人儿背后塞了个绣荷叶的软枕,而后奉上刚熬好的药膳:
“昭仪娘娘,热水在外备好了,您风寒未愈,用些药罢。”
而榻上的娇娥姝丽,脂肤荑手,只叫春神妒,她懒懒地掀起眼皮,双翠微攒,眯了眸子,兀地挥手将宫婢手上滚烫的药膳打翻:
“什么东西,你想烫死本宫?”
那灼热的药膳尽数倒在宫婢的双手上,宫婢不禁痛呼出声,下一瞬却被一个巴掌猛地挥到了自己脸上,直辣进骨子里。
“贱婢,污了本宫的耳!”
陈皖倚回软塌,朱唇一翕一张,瞟了地上的宫婢一眼,眼里弯出冷意来,满是咨傲地高扬下颌,脆生生地啐去一口,复添了一句:
“你们晏朝太医都是废物吗?医个小小的风寒,半月了都未医好本宫。”
宫婢忍着剧痛俯身跪地叩头,泪珠顺着眼尾滑落,满是委屈,却不敢反驳半分。
如今这陈昭仪盛宠,魏帝连宠多日不衰,连昔日冠绝六宫的刘贵妃都已两月不曾见过魏帝了,只是今夜魏帝实在被缠得紧了,才去了刘贵妃去。
她们这群宫婢如蝼蚁,怎敢反驳。
“昭仪娘娘恕罪!”宫婢不住地叩着响头,“皇上吩咐去寻的宫外名医已在入宫了,明日来诊,您且稍安勿躁。”
陈皖觑她一眼,就这么赤足下塌,轻撩帐纱,踩着新进贡的软毯莲步走至梳妆台前坐下:
“收拾好,滚出去,谁都不许入内。”
那宫婢暗暗松了口气,上回有个侍婢侍奉得不好,可是被陈皖下令剥了衣衫在御花园仗责的,那小侍婢脸面尽失,撑着最后一口气,就这么爬着去投了湖。
可魏帝却半个字都不曾说过陈皖,群臣上书皆被视而不见。
宫婢忙应了声是,收拾着地上的瓷碗碎片,即便手指被碎片割破沁了血都不敢说半个字,而后跪着出了殿。
陈皖颦颦弯月,对铜镜描着细眉,惹娇唇艳,将眸中的潋滟聚簇。
那魏帝,可算是不来了。
每日笑脸迎他,可把自个儿恶烦透了。
陈皖起身,拥一身懒意,就地褪去薄衫,而后撩开层层云帐走至内殿,那儿连着魏帝特意从宫外引来的热池水。
她散下三千青丝,润珠的趾去触那香汤,氤氲驱去一身寒,而后俯身入池,池中荡起波澜,乌木黑的发尾蜿蜒在棠红的花中,连指尖儿都泛了一层薄红。
入冬的夜很冷,陈皖畏寒,可这儿数盆银霜炭火,将整个殿内烘得温暖如春,宫婢们将那些窗儿都拢得紧紧,不让一丝的寒气儿入内。
陈皖舒了口浊气,起了玩心,掬了满掌的芳水,遥遥地去泼,落在池面是碎珠坠玉。
半响,她才停了手,半倚玉璧,只在池中堪堪探出半个身子,水上唯半露浑白的肩,皓白的腕却搅啊搅,去搅乱池中一方清明。
氤氲的雾,却衬得陈皖眸中添了几分暗暗。
今日沈家发丧,那孟靖怀竟也毫发无损的回淮安了。
真是一群废·物,也不知那人到底在弄些什么,费了这么些功夫引他们去,竟不损孟靖怀一兵一卒就放回来了。
倒平白给孟靖怀他们添了名声。
薰风过处,通通透透绕着陈皖周身,胭脂贮在四方宫格,浇泼上酣畅淋漓曦色,她泡得久了有些头昏脑胀,正想起身,却兀地发现四遭的嘈杂皆敛在一声——
叮,叮,叮。
斜风敲铃,先销年岁。
陈皖脸色煞白,浑身像是卸了力般猛地落回池内,激起一阵水花。
有纸鸢猖狂,趁夜风而起,得意地和着晓鼓,在六宫满殿的碧纸上张牙舞爪,雀声乱了蒙窗黄纸,罅隙里是吝啬的烛光。
热池的雾愈发浓了。
半响,陈皖那颗提到半空的心才敢缓缓落下,她抬起眼皮,抬起腕骨挥散些许眼前的雾气,去望那倚着内殿金柱的人。
那人的双眸满是讥讽,像最明亮的星辰直直落进了眸底,隐隐约约蕴起些深邃的机锋。
“听说昭仪娘娘病了,我特入宫来探你。”
那人步伐缓缓,在池边站定,长袍下袂被起了涟漪的池水打湿,他眸光沉沉,只盯着陈皖的后背,却不带一丝欲意——
满背都是诡丽的纹涂。
陈皖本能想撑着身子后退,可池子就这么大能退去那儿,她刚想动作,便猛地被那人蹲下身子抓住了她的皓腕一拉:
“敢躲?”
陈皖腕骨剧痛,像被折断一般,而男子的靠近更让她腹痛如绞,陈皖满额是汗,她瞪目,哪还有半分骄纵的样儿:
“主上!奴错了……奴真的错了!”
她心胆俱寒,这晏宫男子都敢随意出入,若是自己在此殒命,也不过是弹指挥间的事儿罢了。
男子兀地反手屈指,指骨搭上纤纤右腕,半响,他睫影重重,瞳底晦暗不明:
“服了·禁·药?”
他卸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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