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阵阵,鞭炮齐鸣,淮安城内十里红妆,好不热闹。
魏帝赐婚,将沈丞相的女儿嫁与孟少将,嫁妆这头才进了孟府,那头沈府还在往外担运着,裹着红绸的箱子像天边灼灼燃烧的霞光,渲染了一片赤红颜色。
街巷边,阁楼上,百姓都提携着家眷拼命张望,这么大的排场,围观的人无一不艳羡向往,啧啧称奇。
八抬的大红花轿在孟府门外落稳,沈知鹤端坐于轿内,赤金牡丹红喜帕遮住了她的视线,藏在袖下纤细的手指将红袖抓出道道褶皱,一旁的唢呐声响亮,沈知鹤隐约只听见绣帘被拉开,喜娘背着她下轿,在府门站定。
恭贺声此起彼伏,沈知鹤双脚刚沾地,便被交到一双陌生的手中,她呼吸窒了窒,垂眸,紧盯着地上。
“搭躬,新人踏火盆——”
那双手握着她,领着她上了台阶,跨过那门府门槛,跨过那盆通红的炭火,跨过入大堂的长道,一对璧人被簇拥着在堂内站定。
沈知鹤死死拽住衣袖,眼底那朵牡丹何等艳丽华贵,她咬住下唇,耳旁却兀地飘入一句轻轻的:“莫慌。”
沈知鹤一滞,低沉清冷的声色压低了嗓,只有他们二人听见,她只觉被握住的手被拽得更紧了些。
不等她细想,喜娘已经开口高喊:
“一拜天地,山河永慕——”
沈知鹤盈盈下拜叩首。
“二拜高堂,敬列祖宗——”
膝盖碰在地面触起一阵冰凉。
“夫妻对拜,琴瑟和鸣——”
脑后步摇相碰激起清脆,风半吹起沈知鹤头上盖着的喜帕,只一瞬,她抬眼瞧见了眼前人微微弯着的嘴角。
是错觉吧,这红绸缎联结的,从不该是两颗相印的心,而是被明黄旨意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
各怀鬼胎罢了。
沈知鹤定了定心神,任由喜娘扶着自己站起,将被包裹着的柔荑抽离,在众人的起哄中被送到了内阁主房中。
外头酒宴盛席人声沸腾,甚至能听见杯盏相碰间撞出的清脆声响,觥筹交错丝竹间,又存了多少促狭的腌臜,是真情还是假意?
沈知鹤耳中充斥鼓乐笙歌,一旁的侍女莺儿悄悄在她手中塞了颗龙眼,她只觉好笑。
不知过了多久,奇楠香片都已沉在铜炉中,门猛地被推开响起一阵吱哑,媵侍挑灭了几盏烛火,只余长长的喜蜡。
来人示意一众侍婢退下,一阵响动后,终又回归平静。
脚步声临近,盖头被缓缓掀起,沈知鹤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入目是满室的红锦琳琅,美目流转片刻,才定在眼前人上。
“很美。”孟靖怀率先打破沉默,他伸手,触在了沈知鹤眉间的花钿上,目光描摹着美人的五官轮廓,扫过细腻肌肤。
沈知鹤心神一晃。
她本就是绝世的美人,眉目朱砂勾了红绫的俏,潋滟一身风骨的娇,正因这张脸,才被自己那父亲从外室接回,请了宫里的嬷嬷悉心教导,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为的就是今天。
孟靖怀轻声唤了她一句,满脸笑意,那般温柔的神情,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额上冰凉的触感几乎让沈知鹤沉溺,她偏开头,遮了美娇娘的媚容,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意呢。”
孟靖怀眼底喜悦的流光那般清晰,甚至让沈知鹤恍惚以为,他是深爱着她的。
这样的孟靖怀,太让她害怕了。
沈知鹤与孟靖怀,原是见过的。
十四岁那年,她刚被沈丞相接回淮安城教导,难得有喘息的时间。
那年夏日正盛,兰若寺的佛桑花开得艳丽,通往正殿的甬道两侧开满了佛桑,沈知鹤一人在寺中悄悄求了女儿家的姻缘心事,漫步在甬道上,那一簇簇鲜红,仿佛用尽生命在燃烧。
“哒哒——”耳边响起清脆的马蹄声,沈知鹤回神,愕然望去,只见少年驭马而来,红衣白马,飞扬夺目,艳丽如佛桑花,在他到来之后也黯然失色。
他在台阶下勒马,许是感受到了沈知鹤炙热的目光,蓦然回头,视线交汇。
不远处堂内老僧手中转着念珠,嘴里念着甚么因果,阿弥陀佛,一面笃笃地敲木鱼,一下一下,极富韵律,敲得沈知鹤心头一震。
公然直视一个男人,实在于礼不合。可那一刻,似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控制着沈知鹤,到底年幼的她忘了《女诫》中“行己有耻”的古训,无法移开眼眸。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其人如玉,生刍一束。”
前几日沈知鹤才在《诗经》中见过这句,她从不认为有人能配得上这句话,可那一霎,那人担得起。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翻身下马,缓步向沈知鹤走来,在距她四步处停住,轻勾唇角,笑容如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沈知鹤微愣,因他的笑。
“在下洛阳孟氏,字靖怀,敢问姑娘芳名?”男子微微俯身,拱手作辑,意气风发,已初露睥睨一方之势。
稚嫩的沈知鹤脸颊发烫,几分小女儿家娇羞,她美眸一转,庆幸今日寺中没什么人,而媵侍被派去取签文了,她收回视线,垂眸按着礼数回礼,举扇掩去颜容。
“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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