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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厚重的脂粉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脂粉寒香,混杂些许芳尘味道,沈知鹤执帕捂鼻,瞧了眼那镜中攒珠衔翠的虞姬扮相,敛眸。

“我刚回淮安,原是邀的你府宅一聚,可是这戏班子今日是最后一台了,”妆台旁拿着虞姬戏袍的娇人歉意一笑,望着她,“这角儿名唤胭脂,与我交好,沈姐姐不会介意吧?”

“不会。”沈知鹤扯了个笑。

满淮安谁不知道这关家山月的性子,甚么贵门规矩在她眼里,都不如看一台戏来得重要。

关山月拾起妆匣的眉黛,丝毫没有拘束地沿着那胭脂的眉骨而上,在远山黛上摹着,一提一撇,妆成一个虞姬的情深不寿。

莺儿与沈知鹤对视一眼,前者诧异之色尽显眉梢,要知道在晏朝这个极重规矩的氛围熏陶下,戏子可是最下九流的行业。

关山月画了几度春秋才收笔,自然不见那主仆二人眼底的交流,她满意地在一旁的铜盆上净了手,便领着沈知鹤往外走去。

青砖铺地,一行三人顺着后台小院往戏阁走,朱金木雕梁下瞧,踏阶上楼,关山月的侍婢早已在主房安置妥当,迎了他们过去。

红纱垂落掩了外头的戏台,沈知鹤拨了帘幕往里走,含笑落座:“关妹妹有心了。”

“既是请沈姐姐看戏,哪有不安置妥当的道理,”媵侍上了一蛊云雾,关山月端了一盏,“姐姐请。”

沈知鹤撇开上头的浮沫,品一口,搁了茶盏,方才凑近与她笑:“关妹妹出游许久,可错过淮安不少事呢。”

“我虽出游在外,可阿爹总有书信,听闻那四皇子拒了与步大小姐的婚事?”

关山月锦衣华裳有暗香盈袖,如画灵秀在眉头,她压低了眼睫,也看不出是否有笑意:“闹得步家小姐好大一个没脸,惹怒了皇上,也不知是为了谁。”

沈知鹤定定凝她半响,细扫关山月容色,后轻抬细骨的腕,拿起案上的戏册,翡翠镯子溜来,与桌案磕出脆响。

“她到底还是个女儿家,莫要笑人。”沈知鹤扬起清癯的下颌,细细翻看手中的戏册,寡淡的眸纵生潋滟色,忽而话锋一转,“说起来,关妹妹可错过了我的喜宴呢。”

耳膛中悄然坠入佳人翠音,关山月捻着杯盖的手一怔,又很快地掩了过去,盏中絮絮云烟冒出,她对那茶雾一拂,且散且聚。

“是妹妹不对,改日定补送贺礼,”关山月倾斜盖子拨开浮面茶叶,几番侍弄碰得盏身细碎响,再抬眼已恢复如初神色,笑意盈盈,“那姐姐还欠我一盏喜茶呢。”

“是不巧,皇上赐婚旨意刚下,妹妹便出游去了。”沈知鹤捻帕笑了笑。

楼下的坐席兀地传出一阵掌声,原是那台上已然鼓锣开场。

“第一出是……《长门赋》?”沈知鹤一扫手中的戏册。

见关山月已坐直身子望下去,指骨随戏调一动一动的扣击桌面,仿佛入戏的很,沈知鹤便也敛了神色,认真听戏。

角儿袖藏乾坤,绘了一幅空望长门横刀夺爱的画卷,唱得凄美,三块瓦脸描绘陈阿娇的长门怨,赋赋尽是阿娇情。

“姐姐说这武帝最后,会不会也有悔意呢?”关山月侧眸,望向身边人,打破沉默。

沈知鹤手攒着风月的轮廓,将一缕发绾至耳后,击碎迷离梦:“这女儿再情深,不得公子怜也是徒劳,不过庄周幻境罢了。”

她赭朱的唇扬起弧度,似将世间春花皆凝:“妹妹你说,是吗?”

衣衫翩然,倩影莺调,随着台上角儿一声拖长了音的“陛下——”,首戏便落幕了。

“唱尽了?”关山月喃了一句,眼里是一湾辨不清的色泽,她回神,续道,“姐姐说得是,只是这一戏落幕了,还有另一台戏登场呢。”

“下一出是《霸王别姬》——”沈知鹤照着戏册念,烛光是暖的,摇摇晃晃如浮絮,银丝金线,都不及她灼灼面,“你看,终也没个圆满。”

窈窕身段紧着步子出场,那胭脂一身虞姬妆相,紧跟着霸王,掐着莺调咿咿呀呀地唱,戏词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由檀口吐出来。

灯影明晃,攀爬到那两张满面脂粉的脸上,似隔了雾霭,不大真切。

光下更显关山月眼角那点朱砂泪痣,这老人都说眼下有泪痣的,恐怕要辗转情场,一辈子难有善终。

“总归是有不同的。”那双眼亮的沉月辉闪烁了下,关山月回眸,笑得明媚。

沈知鹤不发一言,只被戏引了去——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生。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台上名角儿提了丹田气发于口,是昆山玉碎:“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呐!”

霸王他字正腔圆,心中却没了曾经楚霸王的底气。

他腰间宝剑森森然闪着清寒,接下来该是虞姬三番夺剑了,座下都屏气凝神,沈知鹤也捏紧了手中的帕。

虞姬踏着步子疾如骤雨,伸手夺那宝剑,唱得是鹜落霜洲,雁横烟渚。

那是霸王与虞姬的生离死别,戏中人落幕,而看戏人放肆悲悼,为这一段情仇作证。

沈知鹤合手鼓掌,两个角儿一甩水袖,盈盈退下。

“姐姐可喜欢?”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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