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宗华虽然倚靠着灰墙并无气力,但此时此刻,他的眼眶也红了红,看了孟挽清一眼便撇开眼,生怕让刘生起了疑心。
刘生并没注意到二人的眼神交流,此刻他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颇为复杂。
若是没亲自来到这地牢,刘生也想不到孟宗华竟然在这衙门地牢里关押的十几日,竟然憔悴至此。
入狱前,孟宗华虽然面色疲惫、行动不便,但尚且能谈笑风生,一身气度风华令刘生印象深刻。如今他鬓发霜霜,面容苍老,眼球浑浊黯然失色,瘦得皮包骨头,皮肤暗黄毫无光泽,披头散发全无形象,于他记忆里的模样,都是大相径庭。
更不用说自幼就将父亲视为楷模的孟挽清了。
她的泪流如注,低声抽泣,不得不背过身子举袖抹泪。谢琅不动声色上前几步,将她挡在身后,不然刘生发现什么异样。
刘生看着孟宗华也有些后怕,幸亏今日听得谢琅之言放太医入狱,若真放任孟宗华在他当值期间不慎病逝,只怕龙颜大怒也非他能担当得起。
幸亏人还没死,还有拯救的希望!
想到这里,刘生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忙不迭地替宋洵提药箱,又要帮孟挽清拿饭盒,结果被齐齐拒绝。
“不用,谢……您的好意。”孟挽清见父亲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对衙役的怠慢已经怒意滔天,若不是尚存一息理智,真就要一巴掌掴到刘生脸上,怎么肯让他触碰自己的为父亲准备的饭盒?
至于宋洵,则更加简单粗暴地白了刘生一眼,像妊娠七八月的孕妇一般将药箱小心翼翼地抱在腹前,阴阳怪气道:“可用不着衙役前倨后恭,老夫就算医术再不济,这提药箱的力气也还是有的。箱子里的东西何其宝贵,若是让你们这些粗人碰坏了,老夫今后饭碗何在?”
刘生碰了个软钉子,有点自讨没趣地笑笑,心里却是微微愠怒,谢琅便对他颔首道:“你到外头喝点茶,我们在里面医治即可。”
刘生不放心,迟疑问道:“我还是在旁边看着吧,要是……你们把人给治死了怎么办?”
宋洵一边放下药盒掏药一边凉凉道:“我们要是想治死他,你在旁边站着又有何用?”
谢琅亦面色不善,将手覆于腰间的令牌上:“若是出了事,你只管报和亲王府之名,自会有人替你担着。但你若执意于旁干扰我们,那要是错过了抢救不及,你便等着自讨苦吃吧。”
刘生这才闭了嘴,悻悻地转身出去:“我只给你们最多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你们没有动静,我便下来寻你们,最好别让我看到任何意外!”
牢门被重新合上,孟挽清这才从灰墙投下的阴影中探出头来,踉踉跄跄地向孟宗华扑了过去。
“爹——”
孟宗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手慢慢伸出去,被孟挽清紧紧地攥住。
“清……儿……”
“爹,你现在怎么样了?”孟挽清看着那张皱巴巴毫无生机的脸,泪珠子泉涌而出,“爹,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为你请医,你就不用受这病痛的折磨……”
孟宗华没有答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孟挽清一眼,用剩余的一点点力气握了握她的掌心,眼神渐渐涣散,又阖上了眼皮。
谢琅上前,轻轻抚着孟挽清的肩膀,柔声道:“让宋洵给孟大人把把脉吧。”
孟挽清这才如梦初醒般慌张地站了起来:“宋大夫,我爹他——”
宋洵俯下身子,一手探上孟宗华的脉搏,斟酌片刻,从药箱里取出一瓶白瓷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乳白色的药碗,喂到孟宗华嘴里,又从孟挽清带来的食盒里舀了点水给孟宗华服下。
孟宗华剧烈地咳嗽着,撕心裂肺一般,空荡荡的牢房将这一声音无限放大循环,声音落在孟挽清耳里,就像巨石陨落心间,掀起惊涛骇浪。
她深深憎恨自己不能代父受此折磨,只能为父亲抚背,希望能平复一些他剧咳的痛苦。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孟宗华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胸口还在剧烈起起伏伏,头颅也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
宋洵端详着他的脸色,取了几根银针,在几处关键穴位各扎一针,缓缓地伸入,缓缓旋转,孟宗华一个闷哼,身子紧绷,随后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宋洵为其扎穴,身子一动不动。
孟挽清也数不清宋洵究竟扎了几针,但看那银针被拔出时针尖泛黑,便知道父亲的病情有多么凶险。待宋洵拔出所有银针时候,他的额间已经布满汗水。
但他也没有松下一口气,反复把脉,反复端详孟宗华的病情,直到孟宗华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时,他才徐徐吐出一口长气。
孟挽清全程立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看着宋洵施救,此刻见他终于停下来,连忙问道:“爹爹他可还有救?”
宋洵点点头,孟挽清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又见孟宗华睁开双眼,喜不自禁,连忙俯到他身边,哽咽一声:“爹爹。”
孟宗华眼角湿润,喉咙咕噜几声,终于吐出完整的音节:“……清儿。”
“爹,你终于醒了,自从得知你病重之后,我每天都寝食难安,闭上眼就怕看见你被折磨,睁开眼又怕听见你们不利的消息,现在终于见到你一面,你不知道我又多高兴!”
孟宗华手慢慢抬起,抚上孟挽清的脸,替她拭泪,口中轻喃道:“爹也想……见你,看到你……无事,爹也就放心了……”
宋洵手撑着地缓缓起身,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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