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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叫我什么?”惠阿霓的手指直往秋冉脑门上戳去,秋冉吐着舌头倒退几步,“来了几个月还改不过去,等着萍海阿姨大耳朵扇你吗?”

“哎呀,小……”秋冉跺脚嚷道:“大少奶奶,我和你说东,你就茬到西!这上一辈的肮脏事,你就别管了吧!将来要是出来个一二三……你是大房的媳妇儿站到姨娘那边,太太不恼你?博彦少爷知道了,不但见你不好意思,只怕还会责怪你知情不报。”

惠阿霓“噗嗤”笑出来,躺到蓝色绒布的西洋沙发上道:“没想到你这小妮子想得还挺远的,不但想到了太太还想到了博彦……可惜,他这常年不归家的,我就是想告诉他也没有机会啊!”

她边说边玩弄颈子上的珍珠项链,后半截话心里蛮酸的。

“好小姐,秋冉知道你心里愁。”秋冉端来香茗递给惠阿霓,然后乖巧地走到她身后捏着她的肩膀,小声说:“小姐,其实我打听过了。这些天虽然少爷没回来,但也没去外面乱来,都老老实实呆在军部睡行军床哩。”

“喔?真的吗?”惠阿霓端着茶笑道:“你倒成了我的耳报神了,到底是谁向你暗通消息的,还是你亲自跟过去检查的?”

“你就别问了!”秋冉脸色绯红,羞涩至极。

惠阿霓笑看她的窘样,尝一口茶,香入心脾,再看透明玻璃杯里芽茶色泽艳丽,明亮干净,底茶叶芽头树立,如刀枪林立,又如雨后春笋,“今年湖南贩茶的船来得这么早?”

秋冉答道:“哪里早,现在都快五月了。”

原来都快五月了,她嫁到上官家正经已经半年多了。

“去把君山银针分一分,给太太、姨娘都送些去。”刚才在肖容心那,只看她冲茶的手势就知道是爱茶的人,“肖姨娘那里多拿一些,你亲自送去。”

君山银针难得,是贡品中的尖品,秋冉本想说些什么,但听到惠阿霓后面的话,只得应声:“是。”

秋冉走后,室内留得一缕茶香,惠阿霓手拥一杯翠绿,在清幽的茶气中闭目养神。

惠阿霓不是傻瓜,并非不知道瞒着殷蝶香向肖容心示好的后果。可她是上官长媳却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能置身事外,做逍遥散仙。但不会长久,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官家的事物会一件件交到她的手上。长嫂如母,不讲妹妹们都要嫁出去,将来嘉禾、清逸、清炫、云澈娶妻生子都要和她在这屋里生活下去。也许弟妹们翅膀硬了可以飞走,而她和博彦在这是生了根,永远也走不得。与其到时候去笼络关系,不如现在就打好基础。

了解到肖容心和云澈的关系后,殷蝶香对肖容心的厌恶就很容易理解。也是因为她对肖容心的厌恶,所以做出夺子的事情阿霓一点也不意外。平心而论,殷蝶香对云澈是不错的,一直把他如亲子般疼爱。

上官厉、殷蝶香、肖容心年轻时也许也经历了惊天动地的爱恨情愁、天崩地裂。而如今,所有的一切回归平静后,他们的相处暮气沉沉宛如死水一般。

惠阿霓闭着眼睛寻思,秋冉既然这么喜欢做耳报神,是不是应该再让她去打听打听?

秋冉毕竟是个丫头,怎么能打听得到这样晦暗的故事?

兜了一大圈当然是毫无所获。不过她打听到博彦没有去鬼混倒是事实。

从江苑回来后,上官博彦心里老萦绕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可怜的惠阿衡,也不是恼人的惠阿霓,而是——岳锦然!

上官博彦不停回想起当日院落里传出的笑声,阿霓对他不吝啬的赞美,被夸奖时岳锦然勃然自傲的脸都在深深刺激于他。

日本士官学校,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五体投地,眼成花痴?

上官博彦鼻腔中冷哼一声,招手要张得胜把黎越找来。

黎志越是军中能忍,年近四旬,儒雅中透着一种狡猾。年轻时走南闯北,当过土匪,打过小日本。投身革命后还跟着当时知名的进步青年去东瀛留学过,可惜底子太低,没有上正经学校学习。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期和革命党人熏陶对何为国家、何为政治、何为政党、何为人民有所了解。回国后经举荐在川、广、湖几位军阀麾下做过幕僚。有理论又有实践对天下之事,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上官厉请他来也是看重他身上这番经历,比只会背书的死呆子好多了。张得胜来请黎先生,黎志越知道,博彦找他为的还是前几日说过的话题。

博彦向他打听日本士官学校的情况,似乎有意远渡重洋游学日本。

多学好学总是好事。

张得胜陪在黎志越身后,忍不住问:“黎先生,我们团长真要去日本吗?”

黎志越因是幕僚,并未担任军职,所以大家都唤他为先生。此先生不是西方男士的意思,而是中文里指的有文化、有学识的大家。

黎志越反问张得胜道:“去学习科学的治军方法和理念不好吗?”

“小日本有啥子好学的,一个弹丸之地,我们泱泱大国——”

黎志越马上打断张得胜的话,“我们泱泱大国又怎么样?已经早成颓式,民不聊生。而日本弹丸之地却在明治维新后,海战中不仅打败我们还打败了俄国,难道它不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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