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曜从崔太后那里回来，跟着的内侍服侍他用了晚膳，然后方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您根本没有服药，为什么要骗太后娘娘呢？她好像很伤心……”

赵曜摆摆手，“那就伤心吧！她若不伤心，又该打茗儿的主意了！”

总有些痛苦，是无法讲出来的，比如他和他的生母崔太后之间。

曾经她为了权势，而选择用死来威胁他就范的时候，他便灰心意冷了。可却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出来，好在顾家帮了他洗刷冤屈。

他也曾防过顾钺，可很多事都证明，他太过小心翼翼，杯躬蛇影了。

顾家对他从无二心，不空大师也早给他占卜过，说他可能会在子女缘上薄一些，他当时不信，又执意问了刘掌院，刘掌院又给他讲了一堆医理，药理，他听得头昏脑胀，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这一生可能无子！

这话简直比让他去死还难受，每每见了顾茗，都觉得矮一截，说话都不敢大声，尤其是百官和崔太后逼着他问子嗣的时候。

他沉默，压力便只能在顾茗身上。

无地自容。

可没有想到，顾茗她竟然怀孕了。

对于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赵曜比崔太后更上心，也早查证过，没错，就是他的！

他便又开始怀疑刘掌院和不空大师共同骗了他，所以才拿其他宫人验证，结果仍是什么都没有！

可这种事情，他堂堂大周的一代帝王，如何肯对别人明说？

就算这个人是他的母后，也不行！

他宁愿说自己下药了。

当然，也为了保护顾茗。

像崔太后这种连丈夫和儿子都痛下杀手的人，何况是儿媳。

有时候，他真痛恨自己出生在帝王家。

“顾家也太有自信了，这般对待曜儿，若他家的丫头生不出儿子呢？”崔太后自语道。

哪想她的愿望终是落空了，顾茗十月怀胎，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等到满月抱出来，人人都说，“皇长子长得真好！”

永福长公主更是笑道：“倒是和陛下有三份的相似，英俊极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崔太后其实很想反驳，可想到得罪这些夫人们的后果，若是让她们在八封一下崔家的兴衰，她简直是没脸再见人了！

她隐隐约约觉得赵曜对她说了假话，可她却没有勇气再去问他了。

她实在不能承受他承认的后果。

“听说，男人的寿命一般比女人要短一些？”崔太后忽然问心腹嬷嬷道。

那嬷嬷不敢打马虎眼，只得陪笑道：“大都是这样，就拿顾家来说，他们家那老太太，活到八十八才死，老爷子倒是不惑之年就去了！”

崔太后微微点头，“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也挺可怜见的。”

若是顾钺也像他祖父那般早死就好了！

看到那时候王琳芝还怎么嚣张！

没等她臆想完，扫眼看到殿中有宫女向这边张望，似有事禀报，但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问问她有什么？”崔太后吩咐道。

嬷嬷很快将人给叫了进来。

“皇上，要封顾国公为汾阳郡王……”

崔太后一下子站了起来，膊胳碰到了桌子上的水杯，茶水溅湿了她的衣衫也然不顾，“封谁为汾阳郡王？”

“顾……钺。”

“荒唐！本朝从未有异姓王！”

顾钺凭着女儿是皇后，就想封王，简直是异想天开！

“皇上已经发了明旨，顾钺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封良柱呢？”

“封将军受伤了，两条腿都没了……”

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顾家的权势越来越大，到时候皇上可要小心，听说有权臣，很容易就架空了皇上。”崔太后这般交待赵曜道。

赵曜很随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多谢母后提醒，到时候朕直接卸了他的兵权，不过是给他一个王爷的头衔罢了！”

崔太后气结，“那以后还不是要用到他？”

顾钺如今还没到不惑之年，若是运气好，再活四五十年也没有问题，肯定还会有需要用到他的时候。

“用到他的时候，再给他权力就行了。”

江山为重，一个郡王爷的称号又算得什么？

若是没有这江山，称号又有什么用？

他的母后决不是不懂这些，她就是见不得顾家好罢了。

有些事是经不得深究的，比如说崔太后先是怀疑他给自己下了药，然后得知顾茗怀孕，直接闯到了延福宫，她那模样，可不是像是来道贺的，说是来质问的还差不多。

好在他没说实话，不然崔太后还不知要如何对他的孩子！

其实，崔太后这回倒是想真的关心一回儿子，岂料他根本不领情。

崔太后终终是郁郁而终地去了。她生病的时候是冬天，但死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其间经历了十年。

这十年，她过得十分难受。

我们这一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赵曜不吃不喝地在崔太后的墓前守了三天三夜，其间就喝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