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熄灯休息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半个多小时,我这边还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千军,好像有情况,看这边。”
这时候,陈观水略显激动地轻轻喊了一声,我连忙转过身来用望远镜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
那也是一间普通的宿舍,透过窗户看过去,里面却涌进了10几个人,他们没有像其他同学们一样都在宿舍里扎花,而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充满了时代的气息。
陈观水见我已经接上了监视和望风的活,就放下望远镜,麻利地从身下的大旅行包里拿出组里准备的家伙事架了起来,前面因为保密,怕人撞破,所以都收在了包里。
他先是把三脚架架好,再安上了跟个大炮筒似的莱卡长焦镜头的照相机,然后又安了一个三脚架,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锅盖”,抽出安在中间长长的粗棍子,在棍子的顶端套上一个薄薄的海绵套子,再把“锅盖”安在了三脚架上,将棍子前端的指向调到对着那个宿舍的窗户,然后戴上了一头连着“锅盖”的耳机,再用手穿过几根导线,打开了藏在包里的电源和微型录音机的开关,耳机里随即传来一阵电子啸叫,陈观水皱着眉『毛』,再伸手在“锅盖”上摆弄了一下,就清晰地听到了对面的人说话的声音了。
这是花了宝贵的外汇刚从民主德国国家安全部(斯塔西)搞过来的高指向『性』超远距声音放大窃听器。
陈观水听了一小会,便冲我点了点头,轻声说:
“是他们!警戒,注意周围环境!”
借着校园里灯光的余光,我看到陈观水的表情非常非常地严肃,我也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放下望远镜,轻声细步地走到通往楼下的铁门旁,听了听下面的动静,一切寂静,都很正常,再认真听依稀能听到陈观水那边照相机的快门轻微的“咔哒”声,再看了下楼顶铁门的锁具,好好地锁着在那里。这里是教学楼,平时上来的人很少,又比别的楼层要高一些,我们选择的又是四周视线的死角,也不是很担心有人会从别的楼顶上看到我们,但这次行动属于高度机密,绝不能有任何一丝纰漏,否则就可能掀起天大的风波和极其深远的恶劣影响。
前面扯谈扯得天高云淡,但现在做正事了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顾不上去看看陈观水那边做得如何,只是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认真地做好望风这项重要而艰巨的工作,不想自己变成詹姆斯·麦科德那帮蠢货一样,成为天大的笑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陈观水在那边轻声说了一句“好了”。
我回过头去,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提着旅行包向我这边走来,任务完成,我们可以走了。
只要离开这座大楼,混入人群,我们就安全了。但两人眼神交汇,那颗砰砰跳动的心似乎都要爆炸了,久经训练的身体都在微微颤动,强自抑制的心情,一切紧张、激动、惊慌必须要抒发出来才行,只有抒发出来,就像放血一样,就能放松下来,才能平静地走出去,但此时此刻已不容多言,更不能多言,一切的秘密只能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那个最严密甚至至死都不会承认的角落。
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按捺住激动,平抑着心情,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非常努力地控制住嘴唇的抽动,挤出一点点声音对陈观水说:
“这是见证时代的一刻!”
陈观水看着我,过了一会才说道:
“不!这是见证奇迹的一刻!”
我瞬息就想起了在残缺的零号机(第一封蝴蝶来信)上看到的那一段话:
“在国庆三十五周年的群众游行中,京城大学的大学生们在行进队伍中将自发地打出意外的横幅——小平您好。此事将通过电视画面和照片传遍全世界,成为共和国历史上的珍贵记忆,真实地表达了人民群众对改革总设计师发自内心深处的由衷祝愿和朴素、深厚的爱戴之情,表达了人民群众对党中央和改革开放政策的拥护和认同。”
如果这不是奇迹,什么是奇迹?!
我叫林千军,我是一名守护者,我和我的同事走出了黑暗的楼顶,走向了光明的大街。
明日此时,这里将绽放出全世界最绚丽璨烂的烟花——那是共和国三十五年华诞的盛大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