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郁躺在床上,闲得发慌,突然有小小的敲门声,“请进。”
她开口,门才轻轻开一条缝隙,从她的角度只看得见一个毛毛的发顶走了进来。
季郁坐起身,推开身上厚厚的被子。
“怎么了?”
“……”
刘志文憋了很久,才小声说:“……姐姐我害怕。”
季郁反应过来,今天是小孩上手术台的日子。
现在不应该躺在房间里带着,等着推车来接进术前?怎么还能偷偷溜出来。
“你阿姨呢?又去忙事情了?”
小脑袋点了点。
季郁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阿姨可真大牌……没什么,夸她好的意思。”大眼对小眼,干巴巴地对视着,她又叹一口气,认命地做思想辅导工作。
她小时候也做过手术,完没害怕。
可能是灵智未开?总觉得上手术台只是躺上去,让医生们变个魔法似的,加工一下,出来就是健健康康的身体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她开过刀也没有治好。
但刘志文的问题不严重,完可以根治,真那么严重他爸妈也不至于现在还敢泡在自己的医院里。
季郁哄了他半天,余光瞥见桌上有张外卖留下的隔油纸。
她从抽屉里掏出一直铅笔,饶有兴趣地指挥说:“你去坐那儿,姐姐给你画幅画。”
赵梓伊敲了几下门,进来果然看见了刘志文在这儿。
旋即听见季郁的:
“姐姐是美术生,画画可好了!”
“你跟他先玩着吧,”赵梓伊还有别的事,匆匆嘱咐一句,“他爸爸妈妈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再回病房,也可以。”
季郁对她比划了个可以的手势,“好的。”
……
过了十几分钟。
赵梓伊过来领人,刚推门进来,就看见刘志文坐在那儿用手揉眼睛。
“喔喔,不哭不哭,”季郁见他那副泫然欲泣,又忍住不哭的模样,忙举手投降,“姐姐错了姐姐错了!!!”
“……”
赵梓伊凑过去一眼。
白纸上,赫然是张色彩丰富的大脸怪物,不知道她那儿来的蜡笔。画作里线条扭曲,红彤彤的脸庞,黑漆漆的眼睛,把刘志文外表特点进行了奔放的夸张化。
赵梓伊忍不住轻笑出声,挑眉问:
“你在校园欺凌吗?”
“我不不是的……”季郁难得磕磕绊绊,摇着头,捏捏刘志文的脸颊,“姐姐错了,真的错了!等会儿给你重新画一张帅帅的!”
刘志文主要是紧张,否则不会那么容易被她逗哭。
红着眼睛,很快恢复正常,“没…没事儿。”
季郁见他这奶奶的小可爱样子,忍不住继续捏他的脸颊,“过会儿再来,姐姐再给你画一幅,姐姐真的是美术生!”
“给你画得倍儿帅,拿去幼稚园所有小女生都围着你转的那种帅!好不好?”
刘志文点点头:“好…好……”
季郁:“诶呦,你可爱死了!”
赵梓伊拍掉她的爪子,对刘志文说,“好了,跟我走吧。”
季郁挥挥被她拍红的手背,跟他拜拜,“等会儿记得过来找姐姐啊。”
“嗯。”刘志文一步三回头地看她。
—
季郁的病房又恢复清静。
窗户开着,风把她的长发吹乱。
季郁没有伸手捋顺,碎发遮挡着眉眼,她侧着身子凑在狭小的桌侧,用几个蜡笔头,在上次赵梓伊给她的那本病历薄的空白页面继续画画。
线条粗看很随手,粗犷不拘小节地着色。
片刻后,隐约能看出是女人的侧脸。
她动作变慢,唇角微微扬起,比上张画得明显细腻许多。
窗外风推着云,时晴时阴,不断变化的光线映在她侧脸上,难得认真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郁画完画,发觉从颈椎到腰椎再往下屁股疼腿麻,她扭成麻花的坐姿保持了那么久,放下笔,整个人都不太好。
她像个老太太似的,嘴里轻轻诶哟,手护着腰慢慢地挪回床上。
赶紧躺平。
几乎能感受到别扭半天的骨骼经脉在恢复本来的形状。
小风吹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
被敲门声叫醒。
季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完黑下来了。
“怎么不开灯?”赵梓伊的声音。
“你帮我开一下呀。”
灯亮起来。
季郁坐起身,赵梓伊走过来语气轻快地说:“刘志文的手术做完了,很成功,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他的病跟你的比起来只是小问题,别担心。”
“我没有担心呀。”
季郁笑吟吟地靠着,“他做完手术就跟健康小孩没两样了吧?”
赵梓伊嗯了声。
她目光望见她床头柜上的那副画,不自觉地拿起来,看了许久,抬眸明目张胆的惊讶,“这是你画的吗?”
季郁凉凉地说,“不是,蜡笔自己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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