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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宁婉清正在自己名下的米铺里看账,突然听到下面的人禀报说沈大公子来了,她略感意外,随后便让掌柜出去亲自迎人。

不多时,沈长礼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因他腿还比较长,这大步大步地走着,倒还把紧赶慢赶的米铺掌柜给甩了半步在后头。

身为来客,这其实是比较失礼的举动,而大名鼎鼎的沈长礼竟然会有这样沉不住气失仪的时候,这才是真正的稀罕。

宁婉清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想起那晚在山谷赏月时花令秋说她的名字会变成沈长礼的禁忌,不由弯了唇角又有些想笑,于是端起茶杯凑到嘴边,恰到好处地掩饰掉了一泛而过的笑意。

沈长礼很快走进里屋来到她面前,站定,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目光沉沉簇着暗火,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宁少主日理万机,沈某冒昧,打扰了。”

语气微嘲,明显压着怒火。

宁婉清知道他来者不善,也不急着接话,只先微微笑了一笑,然后示意左右:“我与沈公子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吧。”

屋子里陪侍的众人当即应声领命,很快鱼贯着退出了屋外。

转眼间室内便只剩下了宁婉清和沈长礼两人,她这才又看向他,礼节性地伸手示意:“沈公子请坐。”

沈长礼也不跟她客气,衣摆一抖,就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之后气氛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沈长礼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宁婉清再开口,不由皱了皱眉,转头朝她看过去:“你怎么不说话?”

宁婉清淡定喝茶:“不是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他一股浊气哽在心头,顿了顿,气笑道,“宁少主好一派沉着啊!难道在你眼中,我沈长礼居然连你一句道歉都担不起么?你竟目中无人至此!”

宁婉清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急不躁地说道:“婉清愚钝,不知沈公子说我应该对你道歉,指的是什么?”

“你还装?”沈长礼想起她做的那些事就禁不住恼怒,“到底是我不及宁少主会玩弄人心,直到今日听见外间传言,才晓得原来道君山之事不知从何时竟然就成了我遭遇的不幸,就连我给临城官府画的那么画像也成了我势要追究那些人的证据。我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当日宁少主偏要敲锣打鼓地让官府的人把我找去,言语间尽是遗憾我被人得罪,还偏要我协助办案。当时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在临城县令面前出风头,现在才知道是我小看了你——原来你是在拿我当幌子,好在这件事里尽量淡去花二公子的身影,以免其他人对他的私德多有猜测,为了保他的声名,也为了维护你这个做未婚妻的面子,是也不是?!”

宁婉清静静听他质问完,才缓声从容道:“沈公子这么说,也对。”

“……也对?”沈长礼见她居然厚颜无耻地承认了,便道,“所以我被你如此利用,你不该道歉么?”

“意图分析固然没什么大错,”宁婉清看着他,说道,“但不知哪一桩不是事实,竟让沈公子觉得被人污蔑受辱而大发雷霆?莫非在道君山遇袭的人不是你?又或是你并不想我拿住凶徒?”

“你强词夺理!”沈长礼一腔辩才不知为何到了她跟前却总像是秀才遇到兵,然派不上用场,只觉得她歪理甚多还惯会偷换主旨,“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宁婉清说道,“你无非是觉得这桩事皆因花二公子私德不堪而起,而你沈大公子高风亮节,绝不会与人结怨,那些人一定都是找了借口专程来报复花令秋的,可却不仅连累你受惊,还白白替他担下了这茶余饭后的议论,是么?”

“难道不是吗?”沈长礼也梗着脖子毫不相让,冷哼道,“我又不是瞎子,那些人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宁婉清看了他须臾,忽而轻轻一笑:“冲着他来的便是因为他先做了不好的事。那若是我现在打断你的右手,沈公子也觉得是因为你私德不堪才引起我的报复么?”

沈长礼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宁少主觉得这个原因说出去有人信么?”

“试一试也无妨。”宁婉清端庄道,“实不相瞒,其实那天在惊鸿小筑与你见面时,我就已经很烦你了。”

沈长礼:“……”

宁婉清微敛了笑意看着他,语声清淡地说道:“当天的你,待花二公子态度傲慢,看我的眼神也多有轻屑。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似你这般恃才傲物的人还能被那些文人士子如此追捧,难道他们都不知道读书求青云,要先学会做人么?”

沈长礼气极反笑:“宁少主难道没有听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么?我与你和花二公子本就是两种人,若非当日他非要拉着我,而我碍于情面不好推脱,也不至于遇上那倒霉事,更不至于今日被你如此蛮横地缠上。”他说到这儿,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愕然地看着她道,“所以你就是为了当时我待你态度冷淡,才要刻意如此报复我?”

宁婉清还没说话,他已经嘲笑出声:“好个人人都说巾帼不让须眉的宁少城主,原来竟是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她淡淡而笑,从容回道:“不及沈大公子见识短浅,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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