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承琎怔了怔,旋即失笑地摇摇头,叹道:“你啊,这种时候还尽想着这些煞风景的事。”但身为城主,他也不得不直面这些煞风景的问题,“有所求倒不至于,不过你也知道,花家的根基太浅,与我们宁氏联姻对他有利无害。至于这桩婚事,花家也只有一个要求——不改姓。”
宁婉清并不意外,微微颔首,表示这算是情理之中。
“那你的意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宁承琎仔细瞧着她,确认道。
她沉吟了片刻:“先别。”又顿了顿,才续道,“我们都很久不曾见过花二公子了,他去了天池关两年,谁知道如今他又是个什么样子。还是缓缓再说吧。”
宁承琎道:“这个好办,下个月就是你花世伯的寿辰,到时你去彩云坞便可亲自看看人,行或不行,心里也就有个底了。”
反正两家都还不曾给过什么明话,若是她不愿意,这事儿不提自然也就翻过去了。
宁婉清抬袖拭掉了鬓畔的细汗,面色平常地点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嗯。”随即便转开了话题,“我去看看平心。”
宁平心是她的同胞弟弟,姐弟两个自小关系亲近,宁婉清出门总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给他。
从上院出来,她就直接去了丹心斋。
宁平心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练字,如果忽略掉桌上还未来得及完清走的木渣碎屑,倒也看上去很认真。
宁婉清笑着走过去,屈指轻轻在纸上敲了两下:“装给谁看呢?是我。”
宁平心一怔,旋即惊喜地抬起了头,望向她的一双眼睛里也浮起了明显的笑意。
“在刻什么?”宁婉清朝他摊开掌心,“给我看看。”
宁平心就从一堆书册底下翻出了一朵刚雕了三四分轮廓的木头莲花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手上。
宁婉清仔细端详了片刻,笑着点头:“好看。”言罢,将木莲重新递回给了他,又道,“我也从青州给你带了个木雕花回来,不过这个有机关,花瓣可以收缩。”
宁平心听着眼睛都亮了。
“东西在我屋里,”她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含笑道,“待会你到我那边一起用午饭,我顺道给你。”
宁平心没说话,但微抿的唇角和顺从的态度已说明了他的默许。
宁婉清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而轻声说道:“平心,下个月花世伯的寿辰,你和我一起去闻花城吧?”
宁平心正在整理书本的手蓦地一顿,眉头微微蹙起,低垂了眼帘,显然并不愿意。
“等到夏天你也要满十八了,”宁婉清耐心哄劝道,“你是宁家的大公子,不可能永远不参与这种场合。但姐姐会陪你一起,别怕。”
宁平心的眉头皱得更紧,一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抗拒。这一次,他甚至明显地摇了摇头。
宁婉清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无人后,便又压低了些声音,说道:“那,算是你陪我去,好不好?”
他低垂着眉眼,神色间显得有些纠结,好像并不相信她需要陪伴的说辞。
宁婉清默然良久,望着屋檐外的绵密雨幕缓缓开了口:“有一个人我必须要去看看清楚,但我又有些怕看得太清楚……我从未想过竟然和他会有这样的可能。”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安静,依然无人给她回应。
五年了,她已经习惯他这样,虽然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弟弟能重新开口说话,但在这种时候,他的沉默反而让她安心。
“算了。”她看着他,释然莞尔,“你不想去便不去吧。说到底,这些事终是要我自己面对的。”
最后这句话,她像是在对宁平心说,也像是在对着自己说。
满是坚定。
***
两天后,栖霞城里终于雨收云散,迎来了丽日和风。
趁着久违的好天气,宁婉清出门去了趟自家的盛兴银楼,然而进门一问,她二叔宁承珣并不在这里。
“大掌柜去东城那边查账了。”接迎她的徒监如是说道。
随同前来的纯光乍听之下,不禁面露讶色,下意识望向了自家小姐。
但宁婉清只是几不可察地略略一顿,便已神色如常地问道:“瓦市的税册已经都送来了?”
徒监低首垂眸:“是,五天前送来的。”
宁婉清又问:“二叔抽查的是哪家?”
对方犹豫了一下,回道:“极乐坊。”
极乐坊是这两年才在东城瓦市新开起来的赌坊,虽然堂面不是最大,但却是现在最受众人追捧的那个。据闻它背后的靠山,是丰州两大势力帮派之一——苍琊帮。
同三江十九寨那种至少还信奉着草寇豪杰之名的绿林门派不同,苍琊帮和黑水帮是没有什么侠义准则可言的,行事只看利益,作风凭喜恶。它们明面上和其他人做着同样的生意,交应纳的税钱,可实际上却掌控着丰州的地下市场,就连官府都不得不礼让其三分,而宁家更是与它们保持着明面上的分寸,井水不犯河水。
它们看似比三江十九寨的人顺服可控,但其实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平衡罢了。
宁婉清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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