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宗离去之后,阙清云还在潭上立了许久,直至灰蒙蒙的天空中细雨垂落。
她没用灵气护体避雨,任由清寒的雨丝渗进衣襟,带来薄薄的凉意,沾湿她的衣冠与发顶。
腰间玄黑古剑突然颤了一下,阙清云睁眼,右手侧扶剑柄,凝神感应,数息之后并无任何发现。
她垂眸扫了眼古剑剑柄内侧镌刻的“阙”字,神情若有所思。
雨越下越密,山林间的风景像罩了层薄纱。
听澜宗山脚道路崎岖,沿街讨食的乞丐与暂无去处的秀才一同坐卧于破庙檐下避雨。
忽然,那一身褴褛的乞丐两眼翻白,身体病态抽搐几下,顺着墙根倒在地上,惊动身旁同样露宿在外的青衫秀才。
秀才见他这样以为他发了恶疾,忙凑上去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招呼他醒一醒。
那乞丐四肢痉挛半晌,惨白的眼珠倏然翻转下来,秀才辅一抬眼,便瞧见那双猩红的眼睛瞳孔收缩,直愣愣地望着他,神态疯疯癫癫,像要吃人似的。
“啊呀!”秀才吓得怪叫一声,倒跌出去。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抓起自己的书囊,连滚带爬地跑进雨里,头都不敢回。
乞丐则保持着卧躺抽搐的姿势,只眼珠子好似无意识地转了转。
雨下得更大了,道路上聚起浑浊泥泞的水洼,溅起一层雾蒙蒙的水花,沿缝隙淌过残缺破败的青石板。
一双浅粉色的绣花鞋踩着石面行过,淤泥和污水争先恐后扑腾上去,却在玷染鞋面之前,被隐晦无形的气劲拨开,直至那鞋子的主人踏上庙前石阶,鞋面依然纤尘不染。
玉潋心亭亭立在破庙外,望了眼脚下绵延无尽的山路,神色疏冷淡漠。
“阁下追了我一路,现下四处无人,便不必再遮遮掩掩,耍那些你我皆心知肚明的把戏了吧?”她缓缓侧身,斜眸瞥向瘫在梁柱下的乞丐。
乞丐闻声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那双癫狂的眼瞳中血丝密布,神情讥诮,被识破了也不慌不忙,翻了个身倚靠庙门坐稳,脏污的脸孔几乎辨不清原本的模样,半死不活地吐出一口气:“你竟然不怕我?”
玉潋心语气平静:“阁下若想取我性命,先前有的是机会动手,小女子修为低微,祸到临头也不过一死而已。”
“不枉为仙子门徒,倒是有几分阙清云的气度。”乞丐声音古怪地笑了笑,“我来也的确不是要找你的麻烦,你且替我带句话给郭衍,就说故友来见,事关三十年前镜虚门之变和阙明城身死之因,烦请他移步观山楼相见。”
观山楼,临近陌衍山脉,是一座地下坊市,归属于曲衍魔君所领的陌衍山庄,平日里人多眼杂,实为各路情报交流的关键场所。
玉潋心未追根究底询问对方身份,只道:“小女子会将阁下所言如实转达。”
她话音落下,那乞丐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玉潋心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如此,在下便静候佳音。”
其声喑哑,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便向后倾倒,两眼一翻,没了气息。
一阵风吹过,破庙地面上的枯草被风吹动,发出细微的簌簌之声,好似有幽影沿着地面飞快游移,刹那间没入雨幕之中,不见踪影。
玉潋心扫了眼庙门处的尸体,眉头轻蹙,亦拂袖而走。
·
陌衍山庄,庄主书房。
“三十年前镜虚门之变与阙明城死因?他真是这么说的?”曲衍魔君背负双手,神态凝重地望着墙上一副字画,将信将疑地向玉潋心确认道。
玉潋心站在他身后,平静地回答:“潋心只字未改。”
“好。”魔君转过身,眸色幽邃,“明日你与本座一块儿去观山楼。”
“谨遵君上法旨。”
魔君此言在她意料之中,以那神秘鬼修的实力,随便找谁都可传话给郭衍,何必跟踪玉潋心一路,特地让她带话。
其目的显而易见,他要将玉潋心牵扯其中,仅是这只言片语,就令曲衍魔君不得不对她设防。
次日天阴,玉潋心与郭衍同赴观山楼。
观山楼分内外两城,外城占地广阔,有凡人居住,内城则只数百亩,是为陌衍山庄名下的修真者交易坊市。
外城比内城要热闹许多,曲衍魔君来到观山楼,并未进入内城,只在外城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茶馆,坐下叫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春茶。
玉潋心模样招摇,今日出门见客意在低调,故而在脸上蒙了一层面纱,即便如此,她所过之处,依然吸引了不少隐晦的视线瞩目。
两名地痞正悄悄议论方才走过那位姿态曼妙的女人,他们从东街跟到西街,只一晃眼,那抹红衣竟在转角处凭空消失。
“那两人明显身份不同寻常。”跟在后边的年轻男子面有犹豫之色,小声劝道,“你可仔细着你的性命,万一……”
在前边带路的男人是个独眼的,脸上有条伤疤,闻言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在外城活动的,身份再特殊又能高到哪里去?”
“你可别忘了,这观山楼外城,都是禹少说了算,你要还想救你哥哥,就把你灰耗子似的小胆儿揣进肚子里别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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