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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潋心虽然口头上说跟东冥乐去东冥,事实上刚离开琴楼,便寻了个由头独自离开。

东冥乐没继续纠缠,目送她远去后,便跟随侍从回到东冥氏。

接下来几日尚算风平浪静,玉潋心哪儿也没去,每日都会到茶舍坐一坐,那掌柜的认识她,见阙清云带她来过,便好生伺候着。

但整整半个月,她一次也没有见到阙清云。

没过多久,坊间又传出新的消息:

东冥氏族长放权,正式确立了东冥乐继承人的身份。

东冥乐得了尚方宝剑,便开始开始着手整顿神主派,之前埋在东冥氏族内的暗线纷纷启动。

短短数日,东冥氏内部鸡飞狗跳。

神主派一系倒的倒,塌的塌,其中不少都被东冥乐掌握了确切的有损于东冥氏的证据,从族长手中获取稽查令,关键人物纷纷落马,死伤无数。

这些人到死都不知道东冥乐身后众多高手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东冥乐销声匿迹养伤的那三年,他们自以为营造的优势,转瞬间就如泡影,碎了一地。

茶馆里人来人往,玉潋心头上戴着斗笠,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半耷拉着眼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一会儿就将东冥氏内风起云涌的局势听了个大概。

论手段与城府,东冥氏内,无人能出其右。

东冥氏内乱已然平息,这便是玉潋心最后一次来茶舍饮茶。

今日之后,她便要启程向西而行,去道衍宗寻那位无相神踪界的灵嗣,问一问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阙清云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她放下茶盏,忽听得茶舍厅内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遂有所觉,转眼去看,便见阙清云一身白衣,款款自厅外行来,与掌柜照面,自然而然朝楼梯行去。

踏上木阶之时,那白衣仙子忽而侧眼,视线越过大厅,与坐在角落里的人遥遥相撞。

玉潋心立时握紧茶盏,手心不觉间蒙了层细汗。

但随即,阙清云又收回视线,脚步平稳地上了楼。

提起的心缓缓垂落,但胸口仿佛堵着一团棉花,闷痛的感觉许久挥之不去。

又坐了片刻,杯中的茶水都放凉了,玉潋心方呼出一口浊气,扶着桌子起身,踏上木阶去往先前那间雅室。

她立在门帘前,顿了须臾,终故作镇静随意地敲响门框。

屋中之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寻来,遂浅浅道了声:“请进。”

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玉潋心掀开门帘,视线霎时便落在桌旁白衣之人身上。

屋内陈设如旧,她扬起脸来,缓步行入厅中,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笑道:“方才在楼下瞧见仙子姐姐,忆起日前约定尚未兑现,故特地前来打扰。”

阙清云抬了抬眼,目光只在她面上停留一瞬,很快又垂下。

她神色寡淡,缓慢啜饮一口清茶,张开薄而浅的嘴唇,惜字如金地表示欢迎:“坐。”

不知是不是玉潋心的错觉,她感觉今日阙清云格外冷淡。

玉潋心不介怀她的态度,大大咧咧往对面一坐,自来熟地拎起茶壶,翻开一个倒扣的茶杯,给自己满上茶汤。

她鼻子动了动,微弯着眼笑,随意寻了个话题:“这茶好香,闻着不像东冥产的浸幽泉,倒像是来自中土西南一带。”

阙清云闻言,似觉意外,又有几分兴致,遂放下茶盏,笑着问她:“玉姑娘对茶竟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玉潋心难得谦虚,“不过此前十年,我尚无肉身,以魂躯在天地间游历之时,曾到过西南,闻过类似的茶香。”

尚无肉身,以魂躯游历于天地。

阙清云眉头微蹙,须臾后又松了开来。

握杯的五指无意识地收紧,直至指节泛白,她方抬眼,语气比之先前多了两分不易觉察的温度:“玉姑娘记忆惊人,只是闻过便能依据茶香辨别出处。”

“这的确是西南玉州,岩泉一带的特产,唤作紫烟。”

阙清云鲜少一句话说这么多字,玉潋心仔细端详着她,同时举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接话:“原来是紫烟,岩泉山的名品。”

话音稍顿,她又顺着这话说道:“吾师亦好饮茶,下回我若路过岩泉,便替师尊搜罗几斤,等日后寻见了她,亲手泡给她喝。”

对坐之人眸心微漾,回答道:“令师被你如此记挂,想必也是欣慰欣喜的。”

说这话的时候,垂落的长睫隐蔽了她瞳孔深处的惆怅,落在玉潋心眼中,仍是平静淡然的模样。

玉潋心“唔”了声,双眼紧紧追着阙清云的眼神,却不能从中看出任何端倪。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辨不清阙清云的心思,倘使这人故意要有所隐瞒,便会在她面前装得天衣无缝。

东冥乐的猜测令她的心重新活络,可阙清云的冷静与淡漠却如一盆凉水,叫她清醒过来。

是真是假并不要紧。

重要的是,她确定眼前这个自称夜轻云的女人,就是她的师尊。

不论因何缘故忘记了她,阙清云依然还是阙清云,她不会认错人,也绝对不会甘心成为被遗忘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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