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的农家戏班子从起初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
方叔从前并没有想过自己将来除了种地外,还是个会唱戏的。当初只因他嗓子好,又曾跟着别人学过几段戏文,每当农闲的时候,坐在大树底下或田埂上哼唱几句,消消闲、解解闷。可后来乡亲们都认为他唱得好听,唱词也有趣,于是建议他成立一个戏班子。
无心插柳柳成荫。方叔倒真没把大家的话放在心上,可没过多久,接二连三就有人专程上门来拜师学艺,拗不过热情和人情,只好答应下来。
方家戏班子刚开始只有三个人,一个唱,两个敲锣打鼓,边唱边舞,生动活泼。逢年过节博取人们开怀一笑,也顺便讨几个赏钱。后来,戏班又添了成员,变成五个人、六个人,直到现在的七个人。唱的不再单是庐剧,也学了些徽剧和京剧的曲目,最大的变化是多了一个会舞刀弄枪的武生。
这个武生是陈家庄人,名叫陈更,今年28岁,两个孩子的父亲,却是方家戏班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力气大,身体结实,脑瓜子灵活,学什么像什么。爱看热闹的观众们都非常喜欢看他在台上表演。
陈更有自己的想法,一直都不赞成方叔的偏见,说什么“戏子无用”一类的话。他还认为,方家戏班子应该有更年轻的新人进来才好。而对于自己的接班人,他倒是早早就相中了一个——方义。他特别喜欢方义,总是忍不住称赞:小小年纪力大无穷,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倔强劲儿。
这次为了能将方义带到章家庄去演出,陈更想了一条苦肉计。
方家戏班子在百家村的东边山林里有一处基地,取名叫做梨园,其实也就是山岗子上树林里几间简陋的茅草棚。为了不打扰乡邻们的日常生活,方叔和徒弟们在这片林子里朝阳的位置搭建了这个场所,供平时演练使用。
正月初九这天,方家戏班子进行最后一次排演。
方叔这几天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一会儿担心,担心戏演得不好,到时让江南人笑话;一会儿又高兴,如果能从江南人那里打听到可靠的消息,说不定这次就可以找到慧子了;一会儿又纠结,要是江南人自己也压根儿就不清楚江南那边的情况,所有的希望也就要落空。
陈更也看得出来,向来多愁善感的方叔,这次更是满脸蒙上了一层烟雾,愁得都快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了,只顾独自坐在林子西边一个光秃秃的大树桩上抽烟解闷。
陈更和其他五个班组成员在戏台上各自忙着演练。忽然,他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在不远处偷窥的方义,于是他假装去后面上厕所,将“金箍棒”丢在台子上。
果然不出陈更所料,方义到底按捺不住性子,在好奇心的强烈怂恿下,跑上台子自顾自地耍起了“金箍棒”。
要不是陈更一声吆喝,方义说不定很快就要挨方叔的打骂了。方叔从来不允许孩子们来梨园玩耍,尤其是方义,他担心戏子们会把孩子们给带坏。
陈更将方义拉到北边岗子一条山路边,悄悄地告诉方义:如果也想去章家庄,那就得马上执行一条计策……
方义是学武练功的人,对于舞枪弄棒的事,他向来最感兴趣。更何况,这次章家庄要求连演三天,肯定是非常热闹的场面,他早已心里痒痒,巴不得跟着戏班子一起去长长见识。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陈更,配合着演一场小戏。
陈更回到台子上继续演练。当他用右脚挑台子上的那根棍子时,假装没站稳,忽然向前一个趔趄,随之直接从一米多高的草台子上迎面栽倒下去。
“陈更,你怎么啦?”其他人闻声,吓得赶紧一窝蜂跑到台子下,将陈更扶起来。
“没事……没事!”陈更站起来后,一瘸一拐地来回走了一圈,还笑着冲大家摆手。
有人赶紧跑进西边林子里去报告方叔。不一会儿,方叔火急火燎地赶来,一叠声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就将刚才的情形赶紧描述了一遍。
“没事吧?不会影响演出吧?”方叔又急又气,不停重复这两个问题。
“没事倒是没事……就怕到时……”陈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那就是有事了?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不小心!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你竟然摔坏了腿,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方叔气急败坏地骂起来。
大家都不敢说话,默默地听方叔发飙。林子里的风声在耳畔呜呜作响,仿佛无数声号角在催促他们赶紧出发。
就在这时,一直隐藏在树林里的方义故作正经地来到方叔面前,“爸,我妈说饭做好了,让你们赶紧收拾好东西回家吃饭。下午还要赶路呢。”
还没等方叔开口说话,陈更连忙抢先说:“师傅,您别生气!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我这腿估计歇息一天不上台就没事了。不如……让方义跟我们一起去吧,让他替我一天,先挡一挡。以前我跟他说过一些腿脚功夫的练法,他天生聪明,一说就懂,一看就会。”
陈更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可把大家都吓傻了。方叔就更不用说了,眼睛瞪得似铜铃一般大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更知道自己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干脆壮着胆子说:“师傅,我知道您的规矩。不过,眼下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以前我建议您收几个小徒弟以防意外,可您并没有采纳我的意见。什么事都会有个‘万一’,是不?这要是真碰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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