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里面,许嵩涛问了一下价格,老板看他们不像是能买得起的样子,笑而不语,反而拿出一些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子推销起来,说只要一贯一个,留个纪念也好嘛,吓得他们连忙告辞逃了出来。
……
三人逃出玻璃店,又逛了一会,走到一栋三层酒楼前,咬咬牙决定进去见识一下。进去坐在二楼窗边,一边等着上菜,一边看着楼下讨论起来。
正说着,旁边走过来一个穿长衫的年轻男子,对三人做了个揖,开口说“三位客官,可是海外来的客商?看诸位的模样,是在犯愁该买什么货物吧?可否容小底为诸位介绍一番?”
魏万程站起来回了一揖,请他坐下,问“不知公子是?”
那人连忙摆手说“不敢称什么公子,小底赵仲界,是本地的牙人,三位客官称呼小底赵二即可。客官服饰不类我中国,可是海外的客商?”
牙人是古时常见的城市职业,业务是撮合买卖双方完成交易,和中介差不多。
三人相视一眼,这套路有点眼熟,接下来就该是强力推荐某家店,忽悠我们做冤大头,然后拿提成了吧?
但收集点信息也好,魏万程摸着下巴说道“正是,我们是南洋澳洲人,带了些家乡特产来到北地,现在南下回家,想趁机做些生意,但不知买何才好。”
赵仲界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澳洲的,不过他不知道的地名多了去了,也没多奇怪,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往南去的就够了,于是略一思索便开口道“那便好,北地物产众多,贩去南边,轻松便有一倍利。客官既然是初次跑海,货物不宜太杂,我建议专注山珍、海产、绢缎这三样,此三者贸易量大,既易收购,又易出手。”
“等等,你说绢缎?”魏万程有些奇怪,“我们从南方来,江南一带可是盛产丝绸的啊,怎么还有从北方往南运绢缎的?”
赵仲界微微一笑,说“客官有所不知,这山东之地,自古以来就盛产蚕桑。像东平府、济南府、益都府,几乎家家户户养蚕收丝,十里之内必有织机,方圆百里必有巧匠,江南之地远不能比。直到那赵氏南渡之后,许多桑农织户跟着去了南边,南边的蚕桑之业才日益繁盛起来。然,要论起织工的技术、丝绢的品质,山东绢仍然要强过南绸许多,故常年有人在北地收购绢缎,销往南边。”
现在正处于经济重心向南转移的过程中,过程中就意味着没转移完,北方仍然有大量优势产业,丝织业就是其中之一。南宋之前,山东一带的气候适合蚕桑的生长,盛产优质的丝织品,是中国最大的丝绸产区。之后渐渐转移,但要直到明代,南方的丝织业才会彻底超过北方。
三人颇有种发现新世界的感觉,果然多听人言有好处,态度都恭敬了不少,又接着问“那请教,山珍和海产都有哪些?”
赵仲界有点得意,耐心讲解道“这山珍便是北边辽地的特产,包括人参、鹿茸、貂皮诸类,南边不产这些,贩过去自然利润不菲。而海产,则是我们胶东的特产了,尤其是鳆鱼一物,既是美味,又是滋补上品,南边的富商官员皆爱此物,贩过去绝不愁销。”
这些商品都符合东海三人预期,去南方就该卖这些才对嘛。前面那些山珍都很耳熟,只是那什么鳆鱼没听说过,改天去市场上打听打听。
其实这“鳆鱼”就是后世常说的鲍鱼。吃鲍鱼的习俗早在宋代就开始了,后来又被南迁的士大夫们带去南宋,不过南方水热不适宜鲍鱼生长,于是从北方运输鲍鱼干到南方就成了一项不小的生意。
之后上了酒菜,四人相谈甚欢,最后吃饱喝足,赵仲界起身一抱拳,说“今日与三位相会,真乃赵某一生之幸事,诸位如欲采购货物,可去城东‘信诚张’北货行,只要报上在下姓名,便可有九折优惠。”随后告辞了。
三人会心一笑,辛苦你了,可惜我们不买。
……
第二天,陈一成带人去把货物装上船,这艘船与之前他家在东海失事的那两艘基本一模一样,挂着“陈”的旗号,东海三人也自告奋勇过去帮忙,发现货物种类果然和赵仲界说得差不多。又装上食水,因为是近海航行,沿途补给点众多,所以并没有装很多,大约是十天的分量。等到忙活完了都快天黑了,于是他们直接在船上住了一晚。
一觉过去,天一亮,船就出发了,顺大沽河进入海域,又借风慢慢驶出胶州湾。同时出发的商船还有不少,但为了避嫌,都远远避开。陈一成拿出罗盘和一个计时的滴漏,指挥船工们张满帆,趁着北风先一直向正南行驶,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才转向西。
这可是他家传的一手绝学,用罗盘标定方向,用计时估算里程,就能在短时间内不借助陆地地标离岸行驶,从而避开盘踞在胶州湾西侧的海盗。
这个时代,大部分商船仍然是沿岸航行的,只有一些大海商才掌握了跨海航行的技术。这类导航秘术价值无穷,自然是严格保密的,陈家好不容易才偷师到了一点。凭借这一手,他们虽然无法做到跨海直达江南,但短距离内的离岸航行还是能做到的。
饶是这么粗糙的手段,陈一成也视之若珍宝,“施法”的时候遮遮掩掩的,生怕被人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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