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二十三年,暮春的上京城。
夜里,忽然起风了,乌云黑压压地吞噬着大地,刚歇的雨势渐大,一阵阵马蹄声在午夜里响起,电闪雷鸣中,一道踉跄的身影被拖着前行。
他的手腕和脚腕被沉重粗大的铁链锁着,每走一步,铁链都会发出声响,在这空荡荡的街头,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马蹄声在一座府邸停下,几声砸门后,门咯吱一声打开,人群鱼贯而入,接着又被闭上,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那个身影的脸。
是个清瘦、颜如冠玉的少年。
少年的脸没有表情,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身后的人把他推进了屋,抬腿把他踢跪在地上。
少年上下都被打湿了,浑身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水,或许是感觉到了屋里的些许暖意,少年停止了微微的冷颤。
赵子渊躺在窗前的软榻上,从这里望过去,正好看见那一树飘落的石榴花,和在风雨中摇晃的灯笼的那一抹火红。
他听见了少年下跪的声音,好像是一块石头磕在铁板上,夹杂着铁链抖动的声音。
他忍不住回了下头。
正对上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眼神平静,清澈见底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刚才疼的不是他的腿。
见他回头,那少年就势给他磕了一个头:“草民苏瑾夜见过五皇子。”
不是赵逸或子渊,而是五皇子,言行里透着疏离。
赵子渊眼中闪过一丝愠怒,“都考虑好了?”
苏瑾夜点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五皇子的厚爱,苏衍来世再报。”
赵子渊一脸阴霾,“好,好个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看来在天牢的这些天,没有让你长记性?”
苏瑾夜道:“瑾夜不敢忘。”
赵子渊最是多疑,苏瑾夜低了头,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孱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是大梁国丢弃的皇子,也是眼前这个冷清淡然的少年,竟然护了自己五年。
苏瑾夜,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几年前就接近自己,隐忍了这么多年,除非他一开始就有更大的图谋。
赵子渊有些恼火,他起身走到苏瑾夜身边,用两指掐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得出,苏瑾夜的眼睛里满是倔强。
赵子渊忽然笑了,“听说你府里,也是有几个丫头仆人的,就是不知道你在天牢的这些日子,有没有人打他们主意?”
苏瑾夜的眼睛攸然睁大,他猛地扑向赵子渊,带着铁链的手扣住了赵子渊的手腕,“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决定离开之前,他已经把所有的下人,都遣散回家,却没想到赵子渊还是打了他们主意,原来是自己低估了五皇子府的狠毒。
赵子渊只轻轻一甩,就拂开了他的手,“你对我有恩,我不能动你,只好让人多照拂照拂他们了。”
赵子渊说话轻佻,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怔怔地看着赵子渊,这个掌握着天下生死的少年,发起狠来没人能及,无不无辜又有什么要紧,一条性命,在他眼里不过只是蝼蚁。
苏瑾夜挺直了身子,瘦弱的身躯像是一棵孤竹,他眼里渐渐渗出了恨意,“你有种冲我来,对几个下人动手,算什么英雄?”
赵子渊笑,“我赵子渊又不屑做英雄,管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听说你府里的丫头长得娇俏,不若我把她带进府,赐给贴身太监做个对食,你说,那福禄是不是感激我一辈子?”
“你敢?”
“你看看我敢不敢,”赵子渊提高了声音,“南山,去请将军府里的人。”
南山不敢违抗,带了人往外走。
苏瑾夜追了出去,却被一个侍卫一脚踢在右腿骨上,发出了清脆的骨折声。
苏瑾夜倒在地上,又被拖回了屋里,他匍匐着拽住赵子渊的衣袍,“赵逸,你就这么恨我?”
“是。”
“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那些人。
赵子渊有些心烦意乱,他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语气里压抑着不耐烦和暴躁,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我要你受杖脊刺面之刑。”
苏瑾夜愣住了,他的眼神流露出了一抹不可置信。
“你要在我脸上刺字?赵子渊,你确定自己说的是什么?”
苏瑾夜青筋外露,觉得耳朵出现了幻听。
“怎么,不愿意,也罢,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那就让那些丫头来吧,你们阖府上下,要想平平安安离开,总要有一个付出代价。”
苏瑾夜放弃了挣扎,他思索了良久,还是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如果那些姑娘家脸上刺了字,再当众受杖脊之刑,怕是再无活路。
何必连累无辜,一切后果,我自己来承受就是。
他目光无助,像是散去了一眼星光,只余下沉沉的夜色,“记得最后给我留条命就成。”苏瑾夜道。
他语音恢复了平淡,已听不出什么色彩,好像在说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
如果刚开始对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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