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她苍老的身形与身上的这一袭华服显得实在不合适。
自羽夙翾飞站到了她的身后,她便没有了声音。她只是默默而疲累地如一尊行将垮倒的雕像那般,面对她的亡夫的金像而立,而在她亡夫侧旁的神龛前,立着的是他们早逝的儿子与儿媳——上一任的羽夙王和王妃。或许就在不久以后,她将成为另一尊金像,高立在这大殿内的先王的身旁,继续受世人的膜拜供奉,但,也或许就随着王室没落再无往昔的光耀,被残忍的历史绵延不绝的汹涌浪潮冲垮毁灭在此。
“母亲。”羽夙翾飞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心中一时不忍,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没有按正统的称呼叫“母妃”。
她的母亲依然站定在原地,顿了良久,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
淳越太王太妃李煣的眼睛即熟悉又陌生。那双湿润的眼睛里原本挚烈的红色双眸此时晦暗无神,透着深深的哀伤与无力。
“母亲传我过来?”羽夙翾飞轻声地问。
“女儿啊,”她的声音老迈沙哑,失落无力,“羽夙王祠的光辉正被日益消毁,你听到先王们的失望和叱责了吗?”
“母妃,英武的先王们一定能护佑我们,让羽夙氏光辉永续的。”羽夙翾飞语气淡然安慰道。
她的安慰起不了丝毫作用,她的母亲仍然眼神黯淡地望着她,望着望着,羽夙翾飞发现母亲的眼里其实根本没有她,她只是面朝向她,目光散落,失神地沉浸在她的悲痛和愧疚中。
她的目光又渐渐聚拢了些,望着羽夙翾飞,苍老的脸颊上因几许对她那句话的不屑笑意而牵出更深的皱纹,说:“先王护佑?我的女儿,如果你是承继了先王们英武血气的男儿就好了,我们此时又何须靠祈求先王的护佑来履行我们应尽的责任,延续我们应有的光辉,让他们死后仍因我们的软弱无能而失望没落。是我的错,不能好好侍奉你的父王,照料你的王兄,不能防患于未然,以至而今他们走了,奸臣当道。”
羽夙翾飞红色双眸冷静注视着她,不经意地牵起两侧嘴角,“母妃为淳越呕心沥血,天地可鉴。至于时势,吾王虽幼,但是王族血统一脉所承,还有一班衷孝老臣。”
李煣表情依然冷漠,对她摇了摇头,直言道:“女儿,看着你的眼睛,我知道你的心里并不是这样想,你一向还是恨我们的。”
羽夙翾飞保持微牵嘴角,没有回应。
“我和你的父亲,确实更喜欢你可怜的姐姐。”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你的姐姐璟瑶乖巧温顺,能识大体。尽管在婚姻这件事上一度让我们操心不已,但我们知道她终究是我们心爱的女儿,淳越王的长女,她还是会按原本的路走,成为一朝的皇后。她就是这样一个美丽姝静,甘愿委屈自己,顺从父母和氏族大业的女儿。”
“所以她死了。”羽夙翾飞收起了笑意,平静地说。
李煣不由顿了一下,随后声音略有颤抖地说:“即使死了,我们仍因她荣耀。而你,我的另一个女儿,你虽然同样美丽,可你总是不安分的。你妒忌你的姐姐,你总要拿自己和她比,执念于要她的东西,得不到就不满,记恨在心里。我们常常为你感到不安,甚至为你的贪心感到羞愧。人各有命啊女儿,你是淳越的郡主,你的氏族血脉给了你卓越的身份,高贵的灵魂,还有倾世的容颜,你有那样一双能摄人心魄,在九地贵为至上的红眸,你有那样聪慧灵敏的心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为什么要处处和你的姐姐比,并为此怨恨我们?为什么与奸臣为伍,联系频密,举止亲昵?难道你始终认为这都是我们的错?”
“你们,自然不会放弃尊严,不会承认你们有错,即使此刻王族的光耀就将湮没,即使你们引以为傲的女儿失去性命,也不会。”羽夙翾飞面色愈显淡漠,缓缓应她。
她见到眼前母亲的身形禁不住地微颤,那双适才还晦暗涣散的红眸,此刻浅浅地凝聚出光芒。光芒迅速灼烈起来,牢牢刺着羽夙翾飞。华服之下她腰背挺直,布满皱纹的脸颊绷出威厉慑人的神色,分明又是那位雷厉风行,散发至上荣光,受人敬仰膜拜而不容丝毫质疑和不敬的淳越王妃了。
“很好,我的女儿,”太王太妃保持威仪,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地说,“今日我们母女也算坦诚相对。既然事已至此,我已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你,一心要证明我的错,证明你才可以光耀氏族,”她说着,一手探进宽袖,缓缓抽出闪着寒光的一物,抬手掷到地上,寒光划出一道落地的弧线,随即发出一声金属坠地的轻锐响声,直滑到羽夙翾飞的脚下,“拿去,杀了他!”
羽夙翾飞低首看着脚下的匕首,那匕首细长的握柄玄如无暇凝墨,柄上的刀刃竟细如长针,却摇曳着一层冰寒蓝光,那一声掷地的声响,说明它极轻,但惨然光芒又足以昭示它一刺封喉的力量。“杀了他?”羽夙翾飞不禁重复这句话。
“是的,杀了他。”李煣几近切齿,“羽夙翾飞,在这王祠大殿,在你的列祖列宗面前,做出你的允诺,杀了他,让谋逆者彻底消失。你本就不避讳与他亲近,那么无非多亲近一次,哪怕还用你的身体引诱他,然后给他一刀,彻底了结了他。那样,你便足以证明我们大错特错,足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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