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轻容对云阳侯一心一意的时候,自是舍得花银子买上等的笔墨,可如今……在他身上多花一分钱都嫌浪费!
腊月已至,这是新年前的最后一个月,按照惯例,府中各种事务到了尾声都得尽快处理,来年迎接新气象。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产业也将账本送来,让主家核对,尚轻容真的不轻松。
文福硬着头皮在一旁赔笑着,尚轻容也没管他,随他听着各管事的汇报,账房的清算,足足过了半天,才渐渐到了尾声。
很显然,就看今日的银钱数额,就知道云阳侯府蒸蒸日上,收益不差,离缩衣节食差的老远,买不起上等纸完是尚轻容针对云阳侯。
可文福又不能指责什么,只能在尚轻容松懈抬手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在拂香之前递上了一盏茶,讨好道:“夫人,您辛苦了。”
拂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嘀咕了两声。
尚轻容接过了茶,喝了一口,不咸不淡道:“方文成自己没胆子来,倒是让你冲锋陷阵,文福,我竟不知你这么忠心。”
“夫人,并非侯爷不愿,这不是早朝耽搁不了,他特地将小的留下解释,等下朝之后再亲自与夫人赔不是。”
“赔不是?”尚轻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有暴跳如雷地找我质问,已是你的功劳了。”
十多年的夫妻,云阳侯什么性格,尚轻容一清二楚。
一言说中,文福嘴里发苦,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夫人说的是,侯爷原本是生气,要来找夫人理论,可是小的一劝,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了,在书房枯坐了许久……”他眼珠子一转,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来还是夫人厉害,将侯爷用惯的澄心纸换成了麻纹纸,一下子让侯爷想到成亲之前的艰难时刻,若不是夫人,这府里哪儿有这般光景。侯爷心生愧疚,忆苦思甜,只觉得亏欠夫人呢。”
尚轻容听着手上一顿,惊疑地望着文福:“他会这么想?”
“自然!”文福拍着胸脯,面上信誓旦旦,眼神又偷偷瞄着尚轻容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再次劝说道,“夫人自是从没有对不起侯爷,可惜侯爷犯了糊涂,辜负了您的情谊。只是毕竟是夫妻,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有所争吵在所难免,将来不还是得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吗?夫人,与其赌气,不如想想听雨轩,为了少爷,您也不能将侯爷往那边推吧?”
文福觉得自己算得上苦口婆心了。
尚轻容若还存着一丝念想,说不定还真能被说动,可惜……
文福殷切地期盼中,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福叔对爹的衷心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只是我爹似乎不领你的情。”
清叶打起了帘子,将方瑾凌迎了进来。
“凌儿怎么来了?”尚轻容起身,拉过方瑾凌的手,嗔道,“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
“若是提前说了,娘必然放下事务来找我,您那么忙,还是我亲自来吧,陪您用午膳。”方瑾凌眉眼弯弯,笑得乖巧。
身后的长空给尚轻容问了好,将手里握着的一叠纸放在桌上,纸张褶皱,沾了污迹,却是那最次等的麻文纸。
文福一瞧见,心下就凉了。
只听到方瑾凌目光冰凉,不含一丝温度道:“我爹一边忆苦思甜,感念娘的不易,一边转头就将这些纸丢了出去,非上等澄心不用,福叔,这未免自相矛盾了吧?你与我娘的话,放在杨氏面前是不是也这般为她着想?”
文福噗通跪下来,再无辩解:“夫人恕罪。”
尚轻容淡淡道:“我能恕你什么罪,替他隐瞒我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来一次。”
文福将头碰到了地上,满心亏欠。
尚轻容没有动怒,反而有些怜悯地说:“文福,没心的人,任你怎么替他圆谎终究也是白费力气,还里外不是人。”
文福瞬间红了眼睛。
忽然,一只手扶上了他的手臂,他一抬头,却见到方瑾凌蹲下身,正与他笑:“福叔起来吧,身不由己的事,也怪不得你。”
“少爷……”
文福心下感动,他从小跟着云阳侯,一路看着侯府从捉襟见肘到富足安定,打心眼里不赞同云阳侯这么做,好好地过日子,夫妻和睦不好吗?可他只是个下人,没有办法不听从。
“小的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少爷。”他不肯起来,还深深地磕了个头。
方瑾凌有些吃力道:“让你起来就起来,本少爷蹲的头晕。”
话音一落,文福再不敢坚持,连忙从地上爬起,还反过来搀扶方瑾凌坐下,“小的该死,少爷可还好?”
“无妨。”方瑾凌坐在桌边,端起桌上的温水慢条斯理喝完,然后问道,“福叔当初不敢告知我娘,也是怕像今日这样,连表面的太平都没有了,爹娘夫妻反目,是吗?”
文福重重地点头:“是,小的知道不对,几次想提醒夫人,却最终不敢。”
方瑾凌点点头,表示理解:“福叔一片苦心,但愿我爹能够体会。说来,这事乱糟糟的,娘与我至今还有疑惑,福叔可愿解惑?”
既没有责骂,也没有怒不可遏地赶出去,反而温声细语宽慰,文福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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