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头的报应,就是肚子痛。
泊瑟芬抱着个布枕,压在胸前,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站姿。枕头不知道塞满了什么动物绒毛,特别软乎,没法让她耷拉的身形支棱起来。
她呼吸一次,腹侧就缩成一团,情绪也跟着涌上头。强制命令控制身体,强制塞不知名的东西,控制情绪。
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四肢都僵硬地扭曲起来,空气化为强韧的丝线勒住她皮肤,提起她的血肉,扯住她的骨头将她吊起来,而线的上头是哈迪斯那可怕的神力之手,他手指一抖,她就跟着他的动作起舞。
泊瑟芬一抖,连忙将这种可怕的想象甩出脑子,但是这些可怕的画面如愿给了她巨大的勇气。
她站在大门口,身后是阴森森的门廊跟冷嗖嗖带着火油气息的冷风,列柱间隔的红彩壁画上绘制出来的“人”,正转着没有高光的眼睛盯着她。
而门内,火光燃烧得更明亮,哈迪斯坐在一张高靠背椅上,他刚洗完澡,身上的宽松亚麻布长内衣带着水汽垂落在脚边,挨着他随意踩着脚凳。而他的大腿上摊开一卷厚长的羊皮纸,一半落在椅子外,纸上几个骷髅的人头在费力挤出来时不时嘶吼两声。
他无声看着站在门口的泊瑟芬,像是一尊肃穆的雕像,将这种凝视维持了好一会。
从刚才让她躺床上睡觉,结果却等来她抱住枕头,像头急于逃脱猎人笼子的小鹿一样,飞奔到大门边的时候,他就这样冷冷看着她。
泊瑟芬自己站在独木桥上,两边都有鬼。这种压力导致她嘴里的话滚来滚去,愣是一时组织不起来。
大量的异域语言过耳虽然能理解,但是嘴巴却很难把握出声那细微的不同之处,导致很多音节想发出来都像是在为难声带跟舌头。
她在脑子过了几遍稿子,终于开口。
“你宫殿有很多房间吗?”
从哈迪斯脚下流淌出去的黑雾,本来要将她拖进来,听到她的疑惑顿时停住。
她在问他的财产。
暗藏在阴影处的黑雾犹豫又羞涩地在地上卷了卷,刚才想粗暴攥她脚踝的动作都消失了。
哈迪斯一脸无动于衷看着她,手指却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这是个略带兴奋的动作。
“两万一千三百个。”
雄伟的宫殿有无数的廊道门厅,内院储藏室,青铜为地白银为墙,黄金装饰,
设计者是游荡在宫殿外哭着找自己儿子的代达罗斯的幽魂,他是少数没有被割下情感灵魂的人类亡灵,保有生前的建造才能。
可惜哭得太大声,被他赶出去很久。不然还能建造更多房间。
不止宫殿,他还有成群的黑牛(已经死成骨头牛),有无数的矿脉(等着挖掘),广阔的黑暗大地(种不出任何作物),数量最多的臣民(都是鬼)。
论财富,冥府是最多的,多贪心的女神都会折服在这份财富下。
哈迪斯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坐姿,高扬起下颌,等着她继续的追问。
泊瑟芬想了一下两万多个房间是什么概念,数字太大反而没有震撼感。
她敷衍地点头赞美,“你有很多很多个房间。”
哈迪斯冷漠高贵地看着门檐,眼睛都长在灯上了。
泊瑟芬:“能借我一个吗?”
这是要分他的财富了,一开始是试探,然后慢慢的,要他交出储藏宝石黄金的房间钥匙,再分享他的土地。
泊瑟芬看着冷得跟块石头差不多的哈迪斯,再次厚着脸皮重复,“要不,借我张小床,我在角落里睡觉吧。”
谁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跟人乞讨个睡觉的地方。
穷,果然是原罪。
哈迪斯高过头顶的眼睛,总算是放下来,他审视般地打量了她一眼,黑到极致的眼反而有一种渗人的森冷。
泊瑟芬有一刻,觉得他的眼神穿透了她的灵魂,像是从里到外被观察个遍,连她的衣服都扒开了。
她将枕头抱得更紧,心里唾弃,变态。
终于哈迪斯看到她警惕的动作,终于确定了什么,手指用力一捏,几乎将羊皮纸掐碎。
她要的不是财富,而是远离他。
陷入爱情之火中的神,忍耐的力量也跟着消失。
泊瑟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位置,一片浓厚的黑雾突然将她卷起来,像是一只粗暴有力的手,扯住她的手臂,揪住她的后背衣服,如提着一只木偶般,迅速抛向那张大金床。
虽然有黑雾当作垫背,没有受到伤害。但是泊瑟芬摔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依旧是懵的。
她依旧维持抱住枕头的姿势,黑雾散开前,还好心帮她扯过毛织被盖到她身上。
明晃的光线被遮挡住,哈迪斯站在床边,双手克制抱在一起,涌动的黑雾也被他拢住化为外袍。
他面容在阴暗中甚至有点凶狠,吓得被子里的鹌鹑簌簌发抖。
可能是见吓到她,哈迪斯无语了一下,最终所有凶狠只是化为一句嘱咐,“黑夜女神已经在大地上飞驰,这是你休息的时间,睡吧。”
说完,哈迪斯抱着自己的黑雾转身就走,要去将门关上,她就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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