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陈玮姝第一次到舅舅的侍郎府,但却是第一次以另一层身份来侍郎府。
从前她是尚书令陈亦寅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是侍郎府金娇玉贵的客人,但如今她不过是个丧父之女,随母亲回娘家,便是寄人篱下。
陈玮姝想,这次到舅舅家,到底从前有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都能看个明明白白。
侍郎府与尚书令府不同。尚书令府大则大矣,却很是空旷,偶尔的几座假山流水都是先帝赐下时就有的;而侍郎府虽没有尚书令府宽广,却胜在精巧别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锦鲤浮跃,更有竹、松、梅、梨、桃等树栽种期间,各式花草应有尽有。
陈玮姝住的是棠梨院,因院中种满海棠和梨树而命名,与覃雨的白荷院相近,皆是侍郎府中景色和位置极佳的院子,可见覃禾对覃雨和陈玮姝是真心疼爱的。
与陈亦寅终身只娶一妻不同,覃禾除正室外,还有几房艳丽的妾室。
覃禾的正室固然是端庄优雅大方得体的女子,但那几个妾室却是参差不齐,按覃禾的说法,正室是门面,是一家之母,自然是要明白事理的,而妾室不过是玩物,只要能哄主人开心,也不在意她们耍些小心机。
于陈玮姝而言,那些妾室不足为患,能给她添麻烦的不过是她们的儿女罢了。
覃禾不重视妾室,却重视儿女,无论嫡庶。只是一众儿女当中,只有嫡长子覃衡能得其真传,以弱冠之年成为纵横家的代表人物之一。
其余人等,有嫡次子覃仲、庶子覃钺、覃梧能习其皮毛。
陈玮姝和覃雨初到侍郎府,主母黄英彤便携了一众妻妾儿女为她们接风洗尘。
“舅母。”陈玮姝才掀开车帘,就看见黄英彤领着一班人在侍郎府门前等候着。
黄英彤及身后众人皆是一身缟素,钗环尽褪,只留一支朴素无华的木簪挽住发丝。
陈玮姝不禁心下一暖,向来主人家迎客皆是大红大紫的一身,可眼下陈亦寅头七未过,陈玮姝着实不想看到一片喜庆,舅母能体会她一片孝心,也令她感动不已。
“二妹,姝儿,可算是来了。”黄英彤上前一步,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既表现了欢迎,又不过于喜庆突兀。
陈玮姝一直都觉得,女人之中,最幸福的莫过于母亲,最有手段最成功的便莫过于她的舅母黄氏了。
黄英彤圆滑且颇有手段,对外能端庄大方尽显贵族气派,对内能整治妾室安顿后院,可谓是宜室宜家。
陈玮姝记得,舅舅曾说过,若覃家没了黄氏,他便遣散家中妻妾,终身不娶——这便体现出黄英彤的重要性来了。
陈玮姝扶着覃雨慢慢走下马车,便被侍郎府的众多表姐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姝妹妹,可把你盼来了,你可不知,母亲是日日忧心着你呢!”说话的是覃丹,庶出第三女,生母是最受宠的音姨娘。
“是呢,姝儿表妹,”覃瑜上前,优雅地开口,“姑姑和姝儿表妹舟车劳顿,想必很是劳累,先进府吧。”
“好。”陈玮姝点头应道,余光瞥向黄英彤,果然见她看着覃瑜满意地点点头。
陈玮姝会意,舅母这是要教瑜表姐主持中馈了。舅母生三男一女,瑜表姐便是她唯一的女儿,将来嫁的定然是京中的青彦才俊,如今笄礼将至,自然是要教些中馈之事。
女儿肖母,瑜表姐的行事作风与舅母从前便有几分相似,如今舅母手把手去教,便更显圆滑周到。
想到这,陈玮姝便点点头,扶着覃雨随黄英彤和覃瑜走进侍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