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问问杨少侠可要一同用饭，有什么忌口的，好派人一起去边上的船上吩咐厨子。”

船上的小厨房一般不开火，只是备着有事开个小灶。边上的船上有大厨房，餐食都是做好了送来的。

“那便打扰了。我没什么忌口的，你们方便行事便可。”阿杨抿嘴尽量让自己笑得矜持些。

那姑娘走出来没两步，正好遇上一个小丫头迎面过来，那小丫头冲她打了个招呼：“芍药姐姐这是去哪儿……”

原、原来是叫芍药吗？好险刚刚差点就随口叫个什么赌一把了……

那声“海棠姑娘”差点就要叫出口了。

所以海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我满脑子这个名字？

阿杨一时想不透，被这个问题困住，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不得其解。

他最近也没有看什么话本啊，怎么忽然想起一个明显是属于姑娘家的名字……

忽然一击掌，恍然大悟，毒萝的呱太是这个名字。许久没有看见它了，之前还回忆了许久毒萝给它取了什么名字，没想到现在想起来差点误事。

午时。

丫头为阿杨布好了菜退下了，阿杨喝了几口面前的红汤，眼圈刹时就红了。

黛玉细嚼慢咽才吃了几口，听见阿杨偷偷吸气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擦了擦嘴，打趣道：“阿杨莫非是才离了京就舍不得走了？”

阿杨强装自然，抬头回了个笑，做出疑惑的样子。

阿杨几口辣汤下去已经眼眶微湿，强把泪忍了回去，自以为毫无破绽。

陶蓁为黛玉布餐，正巧站在阿杨对面的位置，忍不住低头闷笑，黛玉尽量努力忍了忍，还是单手握拳掩住嘴角，低声轻笑。

贾敏抬首看了眼，也侧过脸去忍不住笑意，还没有来得及让人为阿杨换碗汤，黛玉已经开口吩咐了：“怎么燥的天气怎么给杨少侠上了辣汤，也不怕上火，帮杨少侠把汤撤下，让厨房另送碗汤的来。”

又压低声音小声吩咐：“动作快些，简单点就好，弄点清爽解辣的。”

阿杨的耳力出众，此时却装作没听到一样。船上烦闷，能博林妹妹一笑也是值了，听到她细心吩咐，忽有种自己被喜欢的姑娘仔细着的错觉。低头吃饭，左手的食指忍不住兴奋地在拇指的指腹上不断画圈。

黛玉无奈又好笑，刀山火海都能面不改色笑着闯上一闯的侠士，若是让他直说自己一点辣都不太会吃，确实是有些为难人了。

面目俊朗的年轻人被一碗辣汤惹红了鼻尖，眼眶泛红含着水光，又不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失了面子强装镇定，看着忍不住会心一笑。

阿杨不太擅长吃辣，他和师父隐居的地方位于杭州还要南些的位置，在瓯江一带，不缺海鲜河蟹，山上山珍也不少，放了辣反而遮了鲜味，阿杨前二十年的人生里除了尝过调味的花椒外，完没有接触过辣味，麻与辣又是不同。

他曾经强撑着和慎修吃过盆辣的螺丝，味道着实绝妙，只是吃得眼泪鼻水止不住，实在难看。对阿杨的逻辑而言，辣味不过是种会在嘴里残留好一会儿的痛觉，无法理解。只是江湖人就应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怕辣实在丢面子，他从来不提，能避就避，若是往蜀中去向来早早做好准备，哪里想得到今日忽然暴露了。

细想可以理解，水上湿气重，的确要吃些辣的祛祛湿气，原以为林家一直在江浙水乡一带，也是不怎么吃辣的，一时忘了贾夫人是京城长大的，想必什么口味都是试过的。

贾夫人和林妹妹俱是善解人意，不像毒萝那种做鬼脸笑他的小人，阿杨也坦坦荡荡表示了不好意思，抬手去擦有些湿的眼眶。

黛玉取出帕子让陶蓁递给阿杨，阿杨极快地看了一眼贾敏的反应，见她似是看不见那样，飞快地在她的反应里获取到了一丝“默许”的信息，喜形于色，连嘴里挥之不去的辣味也不顾了。

双手接过帕子，心里有了些底气，阿杨抬眼大大方方对上了黛玉的眼睛，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上的帕子，道：“多谢林姑娘，在下必尽快洗尽归还。”

之后靠岸找绣娘问问加钱能不能赶只一模一样的帕子了。林妹妹的帕子，这辈子值了！！

只是只普通的帕子罢了，见阿杨小心慎重地收着，有种被人小心重视着的感觉，黛玉做出大大方方的样子掩下不知为何泛起的一丝羞意，道：“不过只帕子罢了，不必麻烦了。”

哪里想得到今天惊喜会来得这么频繁忽然，有这么一瞬阿杨甚至怀疑自己活在梦里，不真实感强烈得让人有些恍惚，阿杨捧着碗就把还没有撤下的辣汤一口气干完了。

嘴里散不去的辣味带着隐隐的疼痛，阿杨浑然不觉，想：活着……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