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霁,夏国国都,渊止。
晚风翻涌着云雾,深夜的贪虎阁内,敖椿手中的棋子,悬空已有一段时间。对坐的少年,目光落在敖椿满是老茧的手上,似有些出神。少年的眼中,男人的颧骨微微隆起,眉毛粗浓,下巴突出,鼻大嘴宽,使人感到威猛凶狠的同时,很难心生崇敬与好感。
斑驳的鬓发被敖椿梳得非常整齐,没有一丝慌乱,看似慈爱的眼眸里,时常暗藏着难以被人察觉的杀意。
这一步,他迟疑了很久还没有走。两人棋笥中棋子都已经不多了,壶中的茶水渐渐凉透。棋盘已近填满,但是却尚未分出胜负。
烛火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明灭。宫人不请自来,在此间端上了一壶新沏的茶水。
“国主,茶凉了,老奴给您换一壶吧。”宫人细语道,生怕打扰敖椿的思绪。少年闻出了壶中茶香并非桌上这壶,遂明白其中含义,揖手轻语道:“为臣暂行回避。”
“这里没有外人。”话语间,悬空的手收入镶纹金线的长袖里。摇曳的烛火下,衔着血蔷薇的猛虎踏过一地白骨,纹络在男人的红黑色长袍上栩栩如生。
衔着血蔷薇的猛虎,是夏国王族敖氏的家徽,霸道的猛虎,诡异的配衬,混合妖魅的鲜红,既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凉惋惜,也同时象征了敖氏对于血和火的渴望。
良久过后,棋子还是没有落。男人将棋子藏于手心,目光并没有离开棋盘中的棋局,“说吧。”
宫人迟疑了一下,道,“暗探回报,失踪多年的夙国储君云凡,已于今日正午抵达夙国国都明月城。并带回了夙国失踪多年的镇国神兽“血眼霜蹄”,以及一群身着重甲纹有火焰的武士和北陆飒部余孽。”
“云凡今日刚到,这消息就来了。”男人冷笑,“王彪派去夙国的暗探是谁,办事效率但是挺快。”
宫人没有回答男人的话。没有回答是因为不知道,且知道了也不能说。伴君如伴虎,君王之问有些可以答,有些只是试探不能回应。
“没想到,传说中的血眼霜蹄居然还活着,孤还以为这只野狼早就消失在了当年的那场赤焱之乱里。”男人的话语中略带几分讥讽,“跟云凡回来的重甲武士有多少。”
慈爱的目光从棋盘中抽离,敖椿的神情于此间渐渐肃穆,像是沉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明灭的烛光里,威严的语气令宫人有些喘不上气:“有提到吗。”
“尚未确切统计,但绝不超过六千甲。”宫人说时声音有些颤抖似是怕面前的男人责怪。
藏于袖中的手,在这一刻落下了棋。
对坐的少年,余光扫过棋盘,食指与拇指在此间作细微摩擦。通常,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谢轻言才会流露出这种小习惯。
“不超过六千甲。”敖椿的目光落在了谢轻言指尖,他思索了片刻:“还有别的消息吗。”
“墨国派去的刺客目前已进入夙国明月城,共四人,尚未明确行刺目标。另外,西霁千雷国最近于泾渭关以北似有动作。”宫人道,“就这些。”
“这派去夙国的暗探,怎么还能送回西霁的军情。”敖椿听罢,笑了。“跑到泾渭关以北,翻座山恰好就是东霁夙国明月城,看来有的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个时候还敢来凑我们东霁的热闹。”
宫人没有回答敖椿的这一问,敖椿也没有追问,棋盘上,谢轻言落下了他的那一子,看局势,敖椿这局翻不了盘了。这个在沙场上身经百战的男人,突然皱眉问面前的少年。
“你说,这墨国派去的刺客,是要杀谁。”敖椿的心中其实有答案,但是并不确定。“就派四个,这么自信?”
“如若自信,派一人就好。”谢轻言道,“先前云凡归来的消息,墨国应不知晓,否则无论是半道派军队劫杀,亦或是早些命刺客于途中暗杀,都比现在胜算要大。且目前刺客才刚进城,想必是在云凡进城前派出,那么刺杀的对象只能是那个人了。”
敖椿深邃的目光在摇曳的烛火中与少年相触,他在等少年说出那个名字,以验证自己的猜测。谢轻言不慌不忙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夙国主云姈。”
“你说,他为何不早派杀手去,非要挑现在这个时候。”敖椿不解地笑了,世故深邃地目光也在他谈笑间重新落入棋盘。“现在杀了那云姈,这不是嫌云凡继位太慢嘛。”
“墨国侯向来优柔寡断。”谢轻言思索道,“不然明月城早已拿下。”
“这墨衣决明是真的蠢。”敖椿不屑道,“寡人看他是嫌弃夙国人太冷了,特意去送温暖的。”
“若是云凡不归,墨国派去的刺客真杀了夙国主,夙夏联姻也将功败垂成。”谢轻言的拇指在食指第二个关节上轻轻敲打,“夙国最后的云氏一死,明月城不攻自乱,届时,墨国只需坐收渔翁。妙计,只可惜,慢了。”
“确实慢了。”敖椿闭眼沉思,“换作是你,会在什么时候进行准备。”
“泾渭关一战结束,与夙国开战之前。”谢轻言淡淡道:“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云柳夏韩,夙国四大世家。”敖椿道。“云姈若是死了,按辈分资历以及家族实力,到时宗室应该会安排柳氏家主暂代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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