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惊醒,依旧是暗夜无光,我环顾四周,只见鬼姬安静的躺在榻上,脸上却有泪痕斑驳,泪湿了发丝,沁入了被衾,这便是你的痛你的罪么?
我知道,你无意伤害鸢色,千年了,是不是该放过自己了?
忽而殿前有动静,我竖起耳朵,来人似是未曾掩饰身形,我警惕起身,看了眼睡梦中仍皱着眉头的鬼姬,微微叹息,在她周身施了术法,暂时护她周,不过我这微渺的修为…只期盼来人并未有恶意。
我悄然起身,走了出去,殿外鬼火摇曳,树影于微风中婆娑摇曳,回廊之上,立着一个身影,负手于身后身姿挺拔却略显消瘦,发丝如雪在鬼火照耀下更显苍白,未及回眸我便猜到,是殷夙。
我走近他,说不上该带着何种情绪,因亲身经历过,心情不复当初那般讨厌的纯粹,毕竟错不在他,我又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因鬼姬的苦痛而迁怒于他,他们之间的牵扯,谁又能说的清?
“你回来了。”
就好似认识很久的朋友般,我上前打招呼。
“嗯。”他点头,转身望着我,眸色清淡,嘴角微勾带了丝和善的笑意,与梦中的殷夙完不一样,少了尖锐与刻薄。
“还会走么?”
“不会了。”
他仰头望着幽暗上空,只有一线月光从裂开的结界渗入,那一丝柔和的光线,在冥界却照亮了一方空间。
他言语带着暖意,神色温和,不复当初强作的冷漠只为报复经历了百世轮回,尝遍人间冷暖,,是真的放下了吧…
“她还好吗?”
他轻声问道。
我点头,复又摇头,复而抬头望他:“她好不好,你会在意?”
还是带了丝怒意,毕竟看着鬼姬痛苦千年,我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说罢便有些气恼,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怎么回事?
“呵呵…我自是在意的。”他轻笑一声,那毫不忌讳的坦然语气让我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小心眼了。
“当年她不是故意的!她从未想过要拆散你们,那时鸢色若是不冲上去的,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我还是忍不住为鬼姬辩白,依着她的性子,怕是怎么都不会说出口吧。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惊讶,何时知道的?若是在早知道,那为何还要这么做?
“当时确实生气,可后来…想清楚了,便知道了,琳琅…帝姬,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会放下身份去为难一个凡人?”
“那你为何还要入轮回?”
闻言,他释然一笑,“为了惩罚自己,若不是那时我太过妒忌,言语无状,琳琅帝姬便不会盛怒出手,最后…导致鸢色惨死,其实,我才是那个该赎罪的人,害死鸢色的人是我。”
“等…等一下,我怎么没听懂?”
“呵呵…你自是不懂,最开始,连我自己都被蒙蔽了,等到真正懂了,为时已晚。”他微笑看我,复又望向鬼姬睡着的方向:“时间过的真快,一千年了,应该结束了,我放过自己,你也该放下了。”
说罢便离去了…留下我懵懂站在原地,难道我又做梦了?不然这一切怎会显得这般的…梦幻?
我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头往回走,怎么最近遇见的都是些怪人?
回了内殿,鬼姬坐于榻上,我走上前去:“你醒了?”
她抬首,却是一张泪眼婆娑的脸,还挂着笑,神色悲悯。
“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当她仍沉浸在梦境之中,悲上心头,不可抑制。
“竟然是这样…哈哈…竟然是这样…”
鬼姬忽然又哭又笑,疯狂中夹带着颓然。
“怎么了?鬼姬…”
“他说他妒忌,他竟然妒忌?哈哈…太可笑了,蒂芜,他竟然说是因为妒忌…”
“嗯,是啊,他说了妒忌。”
可我没懂,妒忌…妒忌什么?为何应该赎罪的是他?
“他喜欢的是我,他喜欢我…他是喜欢我的。”鬼姬清瘦的脸上挂着一道道泪痕,牙齿紧咬着下唇,压抑着情绪。
闻言,我惊讶的捂住了嘴,这…故事反转的太过突然,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殷夙怎会喜欢鬼姬?不是躲都躲不过来么?
“鬼姬…”
“可是他竟然说放就放下了,一千年了,他在赎罪,那我呢?他说放下便放下了,我怎么办?我放不下啊…我怎么办?蒂芜,我该怎么办?”
鬼姬放声大哭了起来,比起梦境之中更多了一丝歇斯底里,在殷夙对着她说了那句话之后,她便崩溃了…她宁愿殷夙还是恨着她的吧,千年执着,千年等待,一句放下便否定了她的所有,他们之间…连最后一丝牵扯都没了。
呐…鬼姬,你该怎么办呢?
我呐呐无言,眼泪却流了下来,为她的无力,为她的痛失,为她的不知所措。
“太可笑了…哈哈…那我究竟算什么?我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呢?蒂芜,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瘦弱的身子仿若一阵风便能吹倒了,怎还有当年风华帝姬的模样?
“鬼姬,爱的这么累,就不要再爱了,三千年,也够了,何必再折磨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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