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起点,大约是自己初中时的样子,真切得就像醒来一般。
那是一间六弦琴行,形制便如古代的私塾一般,最前边是琴台,中间坐着学琴的学生,后面是听琴的家长。
一个蒙面人坐在家长中间,头发散乱,神情落寞,似乎刚刚哭过。他的年纪并不大,钢制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眉眼,却掩饰不住他的俊美和英气,只是在他的鬓角却现出一缕白发,平添了一份沧桑。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在这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坐在这,因为他根本就不像一个家长。
琴声古拙,在琴行幽幽的回荡。
那个人根本没有听,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叶冲觉得那人很像自己,十年后的自己。
那个人坐得久了,便起身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口,听到琴行老师叫了一声:“韩雪。”
那个人放佛受了电击一般,突然定在了那里,然后缓缓回身看向那个小女孩。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一脸调皮傲娇的模样,蹦蹦跳跳的地上了琴台。
琴声并不十分好听,可是那个人便似失了神一般,静静地听着,呆呆地看着,泪水慢慢地滑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又为什么会如此动情。
琴声已经结束,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叔叔,你怎么哭了?”那小女孩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襟稚嫩地问道。
那人慢慢俯下身来,望着小女孩,眼中满是心痛,满是爱怜。但终于忍不住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所有人惊得呆了。
“雪儿,快到妈妈这来。”一个中年妇人喊道。
那人就像没听见一样,哭够了,便开始仔细端详那小女孩,一点点的,一处处的,仿佛一千年、一万年也看不够。
“快放开我女儿!”那妇人大喊道。
那人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了看那妇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叔叔……”那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道。
那人一怔。
“你……还会回来吗?”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又俯下身来,双手抓着小女孩的肩膀,泪眼婆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可以……把你的面具……送给我吗?”小女孩道。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缓缓摘下面具,戴在了小女孩的脸上,哽咽着道:“我……还会再回来的。”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竟然不见了。
他究竟有没有来过,他是现实还是虚幻,每个人心里都在问。
琴行里静悄悄的,地板上还残留着一滴泪水。
“我的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起点?那个蒙面人是谁?为什么会如此伤心?那个小女孩是谁?为什么如此眼熟?”
不知为什么,叶冲始终都没有看清那个蒙面人的脸,尽管他已摘下了面具。
他正自思索,突然一缕声线自脑海轻轻地传来:“奇门遁,幽玄绝。空亦空,亦不空。无亦无,亦不无。无中生有,有中亦无……”正是范无忧的声音。
叶冲心下一惊,暗道:“此时正是穿越魔魂幻境的关键时刻,我岂能分神旁骛。”当下赶紧收摄心神,又穿越了无限的空间和时间,看清了魔魂幻境、现实世界和宇宙之外的一切。
整个世界又突然自左右两级向中间暗了过来,然后又自中间向两级亮回了原状。
这一次,他看得分明,那是一只魔眼,一只充满着邪恶与贪婪的魔眼,而他正处于这只魔眼之中。
“探测到了么?”范无忧的意念幽幽传来。
“嗯,他正看着我?”叶冲盯着那只魔眼道。
“正看着你?”
“是的,应该就是那恶魔。”
“他看见你了?”范无忧心头一震。
“我就在他的魔眼之中。”
“这怎么可能?你的灵力涡流如此强大,他怎么可能探测到你?”
“我也不知道。”
“你先不要动,静静地观察一会儿。”
那魔眼又一开一合了数次,但似乎只是寻常眨眼,并没有发现叶冲的存在。
“他竟然看不见我?”
“吓死我了。”范无忧松了一口气道:“他应该看不见你,但只要你微微一动,他马上就察觉得到。”
“那我该怎么办?”
“用心探测他的意识间隙,伺机而动。”
“眨眼就是意识间隙吗?”
“应该就是,想不到这恶魔为了得到《魔魂镜》,竟然一直盯着我们。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你。”
叶冲屏息凝气,细细地体察着周围世界的每一个瞬间,只觉得那魔眼越来越大。自己就像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般,时时都处于他的注视之中。
“不必屏息凝气,你呼吸的是意念,那恶魔不会察觉。”范无忧提醒道。
叶冲渐渐放松呼吸,放松心神,只觉得那魔眼越来越是清晰,瞳孔之中竟似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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