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胡乱教导,她虽不喜赵姨娘母子,日常份例供给却不曾短过半分,阖府上下谁不说王夫人宽厚慈善。
李纨劝道:“我也是过来人,当然明白你的苦楚,只是别的都是虚的,只有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依我说,你往日管家也太操心了些,我也知道咱们家这些管家娘子们没一个是好缠的,若办得妥当,她们则安个畏惧之心;若少有嫌隙不当之处,不但不畏服,一出二门,还说出许多笑话来取笑。你素日又是个要强的,不肯落人褒贬,即便病了也挣扎着跟没事人似的筹划计算。
只是事情虽多,也该保养身子,检点着偷空儿歇歇,长此以往,要是把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处?
如今正好趁这个空好好调理身子,生个哥儿,也算是立稳了脚跟,说话行事也有底气,便是日后也有个依靠。”
不是她庸俗,而是世情如此,贾琏又是个靠不住的,凤姐虽能干,到底是女子,且若有个儿子,行事有了忌惮,说不定日后也不会落得那般凄凉下场。
凤姐闻言,便低了头不言语。
李纨又劝她许久,凤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李纨这一番话可以说的上是推心置腹了,心下十分感激,低头思量了许久,神情渐渐坚定起来,用帕子拭了泪,抬起头道:“多亏嫂子点醒了我,先前是我想岔了,现在我都明白了。”
说着这些话时,凤姐眉宇间阴霾尽散,一双丹凤眼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光彩。
李纨心里十分欢喜,笑道:“想通了就好,我且瞧着你,可别再犯糊涂了。”
又说笑了一回,李纨看了眼墙上的自鸣钟,发现快到午时了,便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了,你好生养着罢。”
凤姐有些不舍,道:“嫂子得空了再来瞧瞧我。”
李纨答应着去了。
李纨走后,凤姐倚在炕上若有所思,轻抚了抚小腹,她入门也一年了,先前因贾珠亡故,贾琏需守九个月的大功,如今出了孝,确实该尽快怀孕生个哥儿,这样才能真正挺直了腰杆子说话。
至于安儿,她自然会让她明白背叛主子的下场。
想到此处,凤姐眸光一沉,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午正时分,平儿喜儿带了三四个小丫头子进来放小炕桌摆饭。
凤姐就着李纨送来的几样小菜吃了碗燕窝粥,喜得平儿等人直念佛。
吃完午饭,凤姐只在榻上歪着,平儿跪坐在一旁,替她轻轻捶着腿。
一旁小几上的五彩掐丝珐琅香炉里袅袅地燃着百合香,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好半天,方听凤姐道:“晚上二爷回来了请他来屋里一趟。”
平儿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惊疑不定,却不敢多问,只应了一声“是”。
展眼进了十月,天气愈冷,月底王夫人忽然接到金陵来信,说薛父病逝了。
原来薛父旧年终于熬过了冬日,此后病情一直忽好忽歹,好在都熬了过来,众人都以为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哪知就这样去了,薛姨妈悲痛之下也卧床不起。
王夫人接到消息后自是十分烦闷,一面写信给薛姨妈道恼,一面预备了好些药材补品,忙忙的打发人送去金陵。
不过这些也与李纨没多大关系,感叹一回便丢开了。
她自打在牟尼院回来之后,便时常和颜氏书信往来,或论诗书,或谈书画,也常有梯己之物互赠,情分愈好。
贾母与王夫人知道后倒不曾说什么,每逢颜慧打发人来送东西,贾家都以礼相待,极为客气。
冬日天短,李纨除了教养贾兰,日间至贾母,王夫人处两次省候外,或是在房内看书练字;或是教导迎春姊妹三人读书做针线,日子过得甚是自在。
时光荏苒,展眼又是一年秋,黄花满地,丹桂飘香。
这日,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姊妹都在李纨房中顽耍,迎春与探春坐在炕上对弈,李纨倚着熏笼教贾兰识字,宝玉则和丫头们掷骰子赶围棋作戏。
正在房内顽得兴头,忽见夏竹匆匆来回说:“奶奶不好了,老太太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