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显然是有话要说,重骁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便让御辇和从人都在后头跟着,自己与袁大医官徒步向承明殿走去。
只是走出一段距离后袁方仍旧沉默着,重骁心觉奇怪,便先行笑道:“方才在凤仪殿里,你倒是会随机应变。”
听见“凤仪殿”三个字,袁方飞快地抬眼看了看他,笼着手一本正经地说:“也不能说是随机应变,因为陛下确实有病。”
重骁顿时一怔,停下了脚步。
袁方也停了下来,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生了痴心这事儿,从来就是世上最难治的病。”
“原来是说这个……”他恍然,再度迈开脚步,目光却渐渐锐利起来。
医家讲究望闻问切,做大夫的多半观察力不错,袁方供职于太医院,自然更是个中翘楚。
所以袁方能够洞悉他对明琅的心思,这并不奇怪。
只是让他感到了危险。
因为作为一国之君,他的痴念和真心,本该许给并且仅仅许给他的江山社稷,因为这不仅仅代表了君王的喜爱与荣宠,更是无上皇权的所向。而如今他要把这痴心给阿琅,对此阿琅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至于其他人,他们看到表面上的荣光就够了,并不需要知道其背后的真意。
毕竟人只要有所爱,便生弱点。
而天子,是不该有弱点的。
眸光微黯,身为帝王特有的城府与警觉令他看向袁方的目光越发森然起来,但是突然之间,他又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是,袁方能觉察他的软肋,他又何尝不是牢牢捏着袁大医官的软肋?
“不管怎么说,朕还是要赏你……”重骁说着,刻意停顿片刻,仿佛真深思熟虑了一下,“朕把赵无极叫回来,如何?”
袁方顿时两眼一瞪,“陛下要赏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啧,反应真大。
“哦,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重骁当即说道,十分好笑地看到袁大医官脸上红了白、白了红,好半天又憋出一句:“好好的,陛下怎么忽然想起他来了?”
“自然是因为他在云州干得不错,保边境安宁之余还带着军士垦荒……昨日朕还看到云州刺史保举他的奏章,此人堪称将才……”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语气却不自觉地冷硬起来。
赵无极……
前世,若非此人阵前率军投敌,致令通州失守,固伦又怎可能那么容易就攻破北境的防线!
叛徒!
在他心里其实已经给赵无极打上了这样的标签,不过对这个人,即便他应该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却尚未打算杀他。
因为杀人容易,但并不能解他疑惑——前世他自认待赵无极不薄,将他从一个小小的校尉提拔到镇守边关的大将,堪称有知遇之恩。
且在他看来,赵无极也不是什么见利忘义的小人,更不可能胆小怯战。
所以其人的反叛真可说是莫名其妙,要不是这场反叛太过出乎他的意料,前世他也不会那般措手不及毫无应对……
而另外一个暂留赵无极性命的理由,就是他的确是个将才。
刺史的保举什么的是他随口胡诌的,此时的赵无极应该是在云州刚刚干得有些起色,召回来放在眼前,正好可以再多观察观察。
然而听了他这几句夸赞的话,袁方却不以为然,“微臣跟这个赵无极也不熟,什么将才不将才的,朝廷任贤用能岂是微臣一个小小医官能置喙的?陛下乾纲独断就是。”
口是心非。
他笑着看袁大医官略显做作的嫌弃样,口中却道:“也是,那朕就和兵部合计合计,让他择日回京。”
袁方似乎说了什么。
“什么?”他没听清,追问道。
“没什么,微臣还需向太妃复命,先行告退。”袁方说着躬身拱手。
每次都是这样,关于赵无极的话题,袁大医官似乎总是避之不及却又心心念念。
重骁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对方为何能如此轻易地看穿他对明琅的心思。
大抵是因为在袁方自己的心里,也有这样一个人吧?
倒是没问过他如何与赵无极相识的……改天定要旁敲侧击一番。
将念头按下,他挥了挥手,“去吧。”
说完重骁转身登辇,御辇起驾时袁方在旁说了声“恭送陛下”,他则想着等会儿上朝后的事,便没有留意到对方忧心忡忡的眼神。
不多时御辇远去,袁方却仍伫立在原地,凝望御辇离开的方向,喃喃着方才没有说清的那句话——
“陛下……可别后悔才好。”
随后袁大医官便整了整衣冠,向夏太妃居住的宁德殿去了。
后来这天早上的朝会,重骁迟到了半刻。
所幸朝会上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除了日常的政务之外,只有平南王苏定上了一个谢恩的折子,说女儿苏艳雪能够受选入宫乃是王府的荣耀,天恩浩荡等等吹捧之词说了一大堆,肉麻得重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最后苏定还叫人抬上来一座半人高的海上仙山图景说是拜谢天恩,但见图景上纯金打制的山石、花树、仙鹤,亭台楼阁等一应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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