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别走
子吟从探视室回去,同仓的犯人还在作坊里忙活。众人看到子吟去而复返,瞥了他一眼,便又把视线垂下去,各自干活,而子吟亦静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陈唯良缝的皮革已是堆叠得如山般高,是把两人的份儿都作好了。子吟心里过意不去,就马上提起针线干活,又干了一阵子的活,狱卒便打了大钟,让他们出去吃饭。
犯人们收拾好桌面,便拖着沉重的脚镣,连群结队的走。
这吃饭的时候,可说是一天里最自由的时间。子吟打了饭,就左右搜索着陈先生的身影,因为经常交流俄语的关系,他总是与对方共坐。
「陈先生。」子吟找着了对方,便把饭盘放下,把上头一只土鸡蛋给了对方:「谢谢你刚才帮的忙。」
陈唯良正在把咸菜和白饭搅拌着,贸然得到了多一只鸡蛋,他也没和子吟客气,因为一段日子以来,两人已是处出了交情:「刚才出什么事?」
「一位朋友来看我,所以我去探视室了。」子吟回道。
「哦……」陈唯良手上的筷子微顿,就淡淡的笑了起来,「一个月能有两次探视,武先生果然是特权阶级。」
子吟听了微怔,就垂下眼道:「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武先生不知道,是应当的,毕竟你入狱才多久?可是狱卒不知道,那就没道理。」陈唯良淡声说着,仿佛是闲话家常,「不过来探望的那位,想必也是个特权阶级,所以狱卒才不好拒绝吧。」
子吟看了陈唯良一眼,就抿唇不语,只低头吃饭。他与陈先生日渐熟稔,听他不时痛陈当今的时弊,又总说子吟就在阶级里的顶端,享受着好处而不自知。
子吟并未被说服,可他知道陈先生在日本留学时,受新思潮的冲击颇深。在京师大学里,甚至办了苏维埃哲学的沙龙,而第一个学术研究会,也是由他充当顾问的。
陈先生固然有一腔热忱,然而子吟却也有自己的信念,曾身处在俄国见证历史,这些年又在国际舞台上与各国来往,陈先生的壮志豪言于他而言,更倾向于理想主义者的空谈。
可这并不影响他们生出的情谊,反之正因如此,两人就不时为此辩论了起来。
「陈先生在监狱里能拥有自己的墨宝和书借,甚至到台上讲课,这不也是个特权阶级吗?」子吟就说,「你也是享受着一般犯人没有的好处。」
「……是,我承认。」陈唯良托了托眼镜,把那口饭吃下去,「但监狱里情况不一样……这世道现状,就教我看到了太多的不公平。凭什么阶级的出生,就要断定谁能得到更多,谁不能呢?」
「人生而是不平等的,能改变造化,靠的就是各自的能力。陈先生在监狱的待遇,就是凭你的才能索取,这世道亦如是。」子吟就回道:「你总说我是一个特权阶级,可若我没有为政府贡献过,我也是不可能享受到这些例外的特权。」
陈唯良眉头就抬了起来,「武先生想说,我错怪你了吗?」
「在其位者,则谋其政、行其权、尽其责,众生平等,并没有谁比谁高贵。」子吟就垂着眼,认真地说:「你看军阀养着一队军队,仿佛就能为所欲为,可这都是要付代价的。他们的一生就注定比平民百姓更凶险。一旦行差踏错,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这就是他们拥有这一切的代价。」
盛京当夜,电闪雷鸣,雨浙浙沥沥下个不停。
白镇军阅过从南方发来的最新军报,就把那纸笺烧毁,套上外出的便服。
「镇帅﹗还出门吗?」门房看到了白镇军的身影,就露出了一丝诧异,「这雷雨天的,务必当心啊﹗」
白镇军微微颔首,只道:「有事。」便让卫兵把汽车开来,静悄悄的上了车。
车上只带了两名卫兵,对镇帅而言,可说是微服出行了。汽车在暴雨下出了盛京城,却是往着更远的京师监狱前去。每逢白镇军能抽出空的夜晚,不论风雨,他也是必然会走这一趟的。
「镇帅。」狱卒已在狱门前候着,看白镇军那长胳膊长腿从车门下来,高大壮硕的身段教人望而生畏,脸上肃穆严厉的神情,亦是让狱卒们下意识挺直了背梁,「这边请。」
狱卒们都知道镇帅为谁而来,就领着对方穿过走廊,来到这关押文人的仓房。这长形的仓房左右排着两列牢房,仅有廊端燃着灯油,作照明之用。
狱卒来到指定的那所牢房,就把栅栏打开,小声说:「镇帅,请进。」
白镇军踏步进去,就和之前一样,看到了躺在了床上的单薄身影,牢房挺深,一张单人床靠在了墙壁上,正好是被稀微的月光照上了。
背后咿哑的一声,是狱卒把栅栏虚掩,自发的退下去了。
白镇军踱步到床边,就单膝的跪了下来,摸着柔软的头发。
厚实大掌从耳边的发丝,往下抚到了脖子、肩膀,子吟总是不见丰腴,然而至少现在,就能摸到肩背上覆上薄薄的一层肌肉,比刚回京那会儿,是好一点了。
白镇军垂眼看着子吟,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如此抚摸了一阵,他终于是禁不住俯身下去,在那后颈脖上深沉一吻。
就如先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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