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了好大的雨,把桑树结的桑葚果都给打掉了。一团团紫红的汁液混在泥里,实在是可惜。原是想等何登渠回来摘的,但夏雨来得急猛,他怕是回不来了。
“娘,乐照他吃饭没?要不我去接他罢。”丁三坐在门口,雨水绽开的水花都会开到他衣服上。
“又在说甚糊涂话?”方娘子缝着给娃娃的小肚兜说道,“你坐远些,别淋着了。”
雨声淅淅沥沥,说话听着失真。丁三移了下木凳,肚子又被踢了一下,他摸摸肚子,和孩子做回应。
“乐照昨日说酒楼出了新菜,说是今日回来带给我尝尝。”丁三又补充道。
方娘子放下针线笑出声,说道:“三儿你是想吃新菜了?婆子说了,你现少吃些,孩子太大了到时发作不好生。”
丁三想说自己不是馋那口栗子枸杞白斩鸡。但不是馋又是什么呢?丁三闭上嘴,手上剥着落花生,看雨看出了神。
这雨下得大,打在脑门儿上嗡嗡疼……乐照会不会冷,酒楼里有衣服给他添吗?
何登渠不冷,他心热。
一妇人抱着浑身发热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求着酒楼的人找大夫。她衣着简陋,满脸脏污,说是从惠自逃过来的。
惠自水患夏秋多发,近年来是越发严重。可朝廷已经下令拨款增修堤坝,然而每年都会被冲垮,当地人深受其苦,只能无家可归四处逃窜。
“各位老爷,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妇人抱着孩子,哭喊着狂嗑响头,额上一片血污。
何登渠急切上前,已有客人将她扶起让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给妇人端了碗热茶,跑堂的拿了条白巾递给她。
“这位娘子,你莫急,有人去叫大夫了。”旁边的人安慰道。
妇人一个劲儿道谢,那么多眼泪也洗不干净她的脸,可见一路上受了多大的苦。女子和双儿,逃难时最好把脸抹黑,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不多时,大夫提着药箱打着伞赶来。
那位妇人自己身上有些发臭,但孩子的脸蛋还是白净的,因着发热烧得小脸红中带紫,哭声都很微弱。
还好大夫带了常用的药材,叫跑堂的两碗煎成一碗,何登渠从后院拿了一床被子,还有一些衣服,叫妇人给孩子换上。
“谢谢各位老爷,谢谢各位老爷……”
好一阵忙乱后,孩子总算是不哭了。不过高热还没退,需得好好照顾。
酒楼里的人帮得了一时,却也不能把这两人带回家去。
妇人得了善意,心下凄楚,开始哭诉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没用男人受了半辈子罪,没穿过一身好衣,没买过一次胭脂……洪水一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大儿掉水里,我那男人想把孩子捞起来,却一起被洪水冲走了。我一个人抱着这小双儿一路讨饭吃,又逢这么大雨,椒儿发热了……多亏遇见你们这些好心老爷,刚刚我在成衣铺子跪着求人还被当家娘子赶出来,说我不要脸,这又不是她家孩子……”
这妇人是想把自己半辈子的苦说出来,整个楼里她的哭声绕梁不绝。东家也被跑堂的叫出来,但他也狠不下心说这妇人挡他做生意。
何登渠知晓惠自水患之害,但也未曾亲临。纸上写治水策论,他能逐条列出一五一十,可真要自己遇上,不知这些笔墨所剩几何。
何登渠一阵唏嘘,心中不免悲悯,他问过东家后对那妇人说道:“这位娘子,东家心善,允你在后院住几日,待孩子病好再走。”
那妇人住的房屋是何登渠住的,酒楼之前说好包吃住,不过何登渠一般是回家睡。今日雨大,本想在酒楼歇了,但看来还是回去的好。
没了牛车,何登渠只好走路。他回来已是深夜,伞也兜不住这乱浇的雨,浑身湿透了。
方娘子和丁三已经睡了,不过丁三尚未睡着。他听见外屋有响声,点灯起来一看,何登渠脚下正淌水。
“乐照,雨大了就住在酒楼,冒雨回来做甚。”丁三拿了汗巾给何登渠擦,又说要给他去煮姜汤。
“三哥,你歇着,我自己弄。”何登渠解释了缘由,把丁三推到床上,让他安生坐着。
“你记得把姜切碎些。”丁三叮嘱道。他便是闲不住,还想去守着何登渠熬姜汤。
何登渠又当是好几声劝阻,他自己烧水洗了澡,拿着熬好的姜汤在丁三面前喝。丁三这才放下心。
“那孩子还好么?”丁三自己怀着孕,对孩子更关切些。
“应是不打紧,请的是焦老大夫,他开的药。”
两人吹灯上了床,何登渠揽着丁三,冒雨回来有些累,他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雨声小了些,丁三被抱着有些热,往边上挪了挪。孩子晓得自家爹爹没睡,又踢了他一脚。
白日里睡多了,夜里难以安枕。丁三抽出放在枕头下的蒲扇,怕弄醒何登渠,没敢扇太大的力。一小阵儿一小阵儿的凉风,裹着外面渗进来的湿气,缓解了丁三颈上的细汗。
“三哥,你热么?”怀里空了人,何登渠迷迷糊糊醒来。
“不打紧,你睡罢。”丁三今日睡不着,想七想八想得心焦便有些热,往常他比何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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