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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鹭和屠钥到申班的时候,碰上了几个兵部的人,他俩打西走廊上楼,那些人打东走廊上楼,互相打量一眼,都没有出声。谢一鹭原来也是那伙人里的,大家说说笑笑,曾经把酒言欢,现在却形同陌路了。

屠钥拍住他的肩膀,推他进屋:“谢探花,既然走到这一步,就别患得患失了。”

谢一鹭厌烦他,他的话里总有股威胁的意味:“看我不过眼,何苦约我出来。”

“以后同在督公手下做事,”屠钥给他拉开椅子,“关系总得近近嘛。”

谢一鹭一屁股坐下:“那天我和郑铣说了,别指望我干什么。”

屠钥张罗小戏子上酒上菜:“知道,”他拿供碟里的湿帕子擦手,“督公交代了。”

谢一鹭注意到他很爱干净,一个武人,衣衫从来是一丝不苟的,今天他穿一件莎蓝色绣仙鹤曵撒,袖口处的丝线没有一点磨损的痕迹,这样一个端正讲究的人,很难想象是给太监卖命的。

“班子里有相好的没有?”屠钥回身问,谢一鹭一愣,才知道他指的是作陪,“别叫了,我不好这些。”

屠钥还是点了两个人,叫小戏子去喊:“我头一次招待,总得像个样子。”说罢,他在谢一鹭身边坐下,给他翻杯倒酒,没有一丝刻意的殷勤,倒像是朋友间的热络。

谢一鹭好奇:“你为什么……”

他没问下去,屠钥抬眼看了看他,笑起来:“我为什么跟着督公?”他靠着椅背,颇感慨地说,“我们这种人想出头,不卖身伺主,还能怎么着。”

他说的是实在话,文人欺压武人,在北京、在南京,都是常态,谢一鹭端起他给倒的那杯酒,沾了沾唇:“屈凤怎样了知道吗?”

“没事,”屠钥很不当个事儿,“伤他点皮肉,死不了,”明明是始作俑者,却毫无愧疚之意,这又显出他酷烈的那面来了,“你没去看看?”

“我现在这个情形,”谢一鹭摇头:“不好进他家的门。”

屠钥咂了下嘴,这时作陪的到了,一对儿花骨朵似的小佳人,娇滴滴自报了姓名,一个叫张三,一个叫小温柔,屠钥问谢一鹭要哪个,谢一鹭看那张三的身量和廖吉祥有些相似,没来由地便扭扭捏捏,低头指了一把。

“从来不找戏子?”屠钥看出来了,大笑着揶揄,“来来来,张三,去坐你家探花老爷大腿上!”

张三便娉娉婷婷地过来,弱柳般站着,等谢一鹭伸腿,这要是搁过去,谢一鹭绝不可能跟他亵玩,这时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居然乖乖把腿伸出去,让他软绵绵地坐。

张三抽了骨头似地靠在他身上,谢一鹭一伸手便揽住那腰,男孩子细瘦的腰肢,真像是抱着廖吉祥一样,谢一鹭腾地就红了脸,弄得好像很动情。

屠钥看稀罕事儿似地看他,连连笑他迂腐,可等谢一鹭扭头看时,发现屠钥和怀里那人也是淡淡的,比起咏社的老家伙们,倒更像个正人君子。

“谢探花,点个曲儿吧。”屠钥一边吃酒一边抓着小温柔的手,玩猫爪子似地摆弄,谢一鹭想了想,点了王实甫的《十二月过尧民歌》,小温柔嗲着嗓子,边唱边拿筷子头点着桌沿:“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絮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

这唱的是谢一鹭的心思,他听得沉湎,屠钥忽然问:“臧芳是你去截的?”

谢一鹭没什么可隐瞒的,便答了是,屠钥皱起眉头:“兵部怎么让你去呢,不合情理。”

谢一鹭想囫囵带过:“谁去不一样。”

屠钥凑着他的耳朵根:“那个臧芳,和‘织造局’有过节。”

他指的不是织造局,而是廖吉祥,谢一鹭听懂了,立刻问:“怎么回事?”

屠钥这时倒讳莫如深了:“督公提过那么一两次,他俩不都是甘肃出来的。”

谢一鹭这心里顿时就七上八下了,喉咙口酸酸的不对付,像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吐不出咽不下的。

“不过廖吉祥那个人,”屠钥端起杯,横到谢一鹭面前,“大度。”

谢一鹭执杯和他碰:“那你怎么不投靠他?”

“廖吉祥?”屠钥很好笑地瞧他一眼,讽刺了一句,“跟他,我裤子都穿不上。”

听了这话,谢一鹭不高兴了:“都是正四品,谁比谁差到哪去!”

“哎?”屠钥拉开些距离,摆出一副审视的样子,“他割你的喉咙,你倒替他说话?”这是个玩笑,谢一鹭却立即噤了声,屠钥把距离又拉回来,压低了声音:“廖吉祥是内书堂出身。”

“内书堂”三个字显然吓到谢一鹭了,他瞪着眼,整个面孔僵在那里,屠钥对他的反应一点不意外:“太监的身子,文人的脾气,能成什么事。”

谢一鹭不敢置信:“他是内书堂的?”

“是呀,”屠钥一杯接一杯喝酒,劲头上来了,很没礼貌地用手指点着谢一鹭的胸口,“和你一样读的圣贤书。”

“内书堂出来……”谢一鹭急着说,“那应该是进文书方,然后是……”他没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司礼监”,手握天下重权的地方。

“他却让万岁爷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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