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很久之前,在陈烬挨了殷野很多拳,胸口还被踢了好几脚,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的时候,明知问他:“陈烬,你为什么不还手?”
当时,他没有回答。
不是因为他嘴角肿得说不出话来,而是因为他确实没有还手的理由。
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殷野打自己时脸上的神情。
当殷野把他踹倒在地,凶狠地朝他挥拳头时,眼眶里蓄着暗红色的愤怒,看上去十分可怕。
但其实,他当时看起来快要哭了。
殷野好像一个在心里积攒了许多失望与无助的可怜人,急需找到一个人来宣泄,而那个人就是陈烬。
陈烬打从心底里认为,他理所应当被殷野打。
因为,如果不是当初他的一时兴起,殷野还会是原来那个殷野,而他们也还是原来的他们。
在认识明知之前,陈烬最好的朋友,是殷野。
说起来,他们的关系还要更亲近一些。
两家都是世交,陈烬的爸爸陈尹为与殷野的爸爸殷燃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毕业之后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父辈的友谊延续到了下一代。
在陈烬五颜六色的童年认知里面,他爸爸和殷野的爸爸是好朋友,他和殷野是好朋友,他妈妈章之微和殷野的妈妈关系也不错。
六个好朋友,可以在一起玩很久。
天真的陈烬捧着颜料盘,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为他脑海里的这幅空白线稿描边上色。
那个时候的陈烬还很小,脑容量尚不足够,以为世界就是他看到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哲学与物理,更别提伟大的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了。
量子力学主张不确定性,认为世界由不确定的、随机的事件决定。而相对论反之,主张世界由机械的、稳固的规律统治,任何一件看似偶然的事情,背后其实都有必然在支撑着。
陈烬觉得两种理论都对,必然撑起了偶然,而这偶然决定了世界的轨道。
在幼稚园毕业典礼结束后的茶话会上,当陈烬和殷野同时发现在场少了两个人之后,酷爱迪迦奥特曼的陈烬拉着殷野决定要去打怪兽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穿着崭新净亮的小皮鞋,踩在青色的草地上,绕过一大片开着花的蔷薇丛,来到了一间没什么人会光顾的杂物房。
这是他和殷野无意间发现的,园长的秘密基地。
他们曾经看见园长一个人在这里偷偷吸烟,怕烟味沾到衣服上,所以打开了窗户来透风,最后把烟头掐灭,回到草地上继续和小朋友玩游戏。
陈烬和殷野小心翼翼地走到杂物房外面,踩蹬在墙根边那一排结着苔藓的旧花盆上,四只小手扒着灰突突的窗沿,静悄悄地把那扇关不上的玻璃窗打开了些,挥开空气中的灰尘和丝缕的蜘蛛网后,探着头往里面看。
杂物房里很空很大,几乎收容了世间部的微尘和杂乱,却苛刻地把光线给赶了出去。对面那扇落满烟屑的窗如果不开,阳光永远进不到这间黑房子里来。
“陈烬,我们走吧。”
在空沉沉的屋里扫了一眼后,殷野用气音对陈烬说:“这里没人。”
陈烬点点头:“嗯。”
紧接着,就在他们攀着窗沿,准备把脚往地上够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下很清晰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把脚放回了花盆上。
殷野用嘴型问陈烬:“里面不会真的有怪兽吧?”
陈烬摇摇头,转回脸去,紧紧扒着窗台,屏住呼吸张着眼睛往屋里看,却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了一些若有似无的声息。
那声息响了一会,又停了。正当陈烬以为是幻听的时候,它倏忽间又响了起来,此后虽然模糊不清,却从不间断。
杂物房里,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声息如同阳光下肉眼不可见的微尘,藏匿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时高时低,时快时慢,既像野兽在苟延喘气,又像人在低声哭,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手心冒汗。
两个人心里都十分害怕,害怕这里面真的藏着见不得光的怪兽。那种人心底最原始的恐惧涌到了他们的脚底,令他们丧失了逃走的本能,反而把他们的双脚死死钉在了花盆上,令他们一步也不敢挪,只能大气也不敢出,紧张无措地等待着怪兽从角落的黑暗里浮现出来。
那个时候,陈烬是真的以为杂物房里藏着怪兽。他不知道,角落里的不是怪兽,而是比起怪兽,更为可怕的东西,叫做遮羞布下的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可怖的声息停止了,杂物房陷入了一时的寂静当中。
片刻过后,伴随着一阵井然不紊的脚步声,镜头匀速而平缓地摇移到了两个人身上。
光鲜亮丽,仪表堂堂,最重要的是,亲切可近。
殷燃走在前面,陈尹为走在后面。由于他们背对着这扇窗,陈烬和殷野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神情,但从背影上来看,两个人步履轻松,似乎心情不错。
陈烬抽了抽鼻子,没有闻到烟味。
殷燃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尹为忽然加快了脚步,疾步走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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