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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烬从学校里出来,走在大马路上,每一个不看手机的人都往他这边扫了一眼。

他没有照镜子,也能从路人虹膜的惊异反射中清楚自己现在有多五彩斑斓。他现在看上去应该很像一根在烈日下长久曝晒的彩虹棒棒糖,温度过高,表面添加的人工色素支撑不住,纷纷开始融化晕渲。

绿的是淤青,红的是血痂,紫的是肿痕。

陈烬拖着两条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在经过一个下沉广场时,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在环形阶梯上坐了下来。

这时已经接近傍晚了,来得很快的落日令陈烬想起了他与贺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电影的开头就是一连串的空镜头:温情款款的落日,波浪状的海云,脉络清晰的榄仁树叶,略含忧愁的少年日记。

故事的大致内容他已经忘了,只记得电影的最后,那列驶离小岛的电车沿着海岸一路前行。寂寥空荡的车厢里,黄色的电车扶手好像秋千一样摇荡着,穿制服的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用几近唇语的声音说了一句情话。

在背景音乐响起的时候,陈烬侧过身去,凑近贺前的耳边,说了一句他从少年那里学来的日文。

“あなたが好きです。(我喜欢你。)”

喜欢多么轻松啊,陈烬望着夕阳想。

可贺前偏偏没有学乖,选择了爱他。

陈烬注意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男人把他的小漆皮公文包放在了阶梯上,低头对着笔电认真敲打。

他手上戴了一块男士腕表,钻面之下是乳白色的表盘,里面的铂金指针内敛低调地走动着。

可惜,不精致的边角纹理,以及镶嵌不够严密的盘字使得它的价值大幅缩水。

贺前手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腕表,是陈烬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价格约是男人腕上的二十倍。

陈烬是在贺前做饭的时候,从背后帮他戴上的。

贺前抬手端量腕上的表,眼神中透着迟疑。

“这表是不是很贵?”

“不贵,”陈烬搂着他的腰,踮脚亲了亲他的下颌角,“你做一顿饭的钱。”

贺前是一个多么天真的人啊,陈烬想。

送他一块二十几万的表,跟送他一个十几块的儿童手环是一样的,戴着去上课,戴着逛超市,戴着牵他的手,就连生闷气时也没有摘下来扔到角落,之后还戴着这块表给他画七角星。

蓝色的天幕出现色彩渐层时,广场地心的喷水池里涌出了浪一样白的水流。

那水流汇成的喷柱一开始还是矮小的,沿着黑白玻璃马赛克砖的国际象棋盘旖旎扩散开来,使得黑色更黑,白色更白。

盯着那些噗噗往外冒的好像泡沫一样的水花,陈烬蓦地想起了浴缸里打着旋的热水,想起他笑眯眯地把脚顶到贺前的胸口时,膝关拱起来的曲线和弧度,想起贺前把手放到他的脚踝,手指头抚摸黑狗跟它打招呼,再沿着他的小腿一路吻了上来,最后把他压进水里,体罚他这个不尊重老师的男学生。

现在想起来,他对贺前不够尊重,贺前对他也不够严厉。

如果足够严厉,贺前就会挑出他的很多毛病,也就不会爱他了。

爱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跟贺前收藏的书册和植物目录一样珍贵,贺前不应该把它寄存在他身上。

他又不是保险柜,他只是一间典当万物以换快乐的行铺而已。

他不值得贺前爱他。

陈烬在阶梯上坐了很久,坐到视线涣散时,忽然有根小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陈烬转过脸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小女孩看上去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及膝的红绒连衣裙,幼真的眼眸里放着原宥诸事的光芒。

她朝陈烬伸出手臂,手上拿着的东西碰到陈烬眼角的那一刻,他蓦然往后缩了一下。

“哥哥,别哭了。”

小女孩用纸巾轻轻地帮他擦眼泪,鼓起唇吹了吹他颊角的伤痕,安慰他:“吹吹就不疼了。”

“谢谢。”

陈烬接过她手上的纸巾,低头擦了擦两边脸。

“哥哥,”小女孩俯着身跟他说,“天黑了,你快回家吧。”

“到家了,就不疼也不难过了。”

陈烬抓着纸巾,吸了吸鼻子,对她点了点头。

小女孩站直身,看着他讲:“那我先走咯,拜拜。”

“拜拜。”

说完,小女孩转身沿着阶梯走回到了她妈妈的身边。在离开的时候,她转过身来朝陈烬挥了挥手。

陈烬也对她挥了挥手。

小女孩离开以后,陈烬把脸埋进双掌里,在原地坐了一会后,把震了半天的手机拿了出来。

他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过了许久,对着上面的两个字轻讲:

“贺前,我放过你吧。”

说完,他按断了贺前的来电,给他回了一条简讯后,就把手机给关机了。

凌晨一点多钟,陈烬趔趔趄趄地回到家附近。他走在小区对面的人行道上,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干呕起来。

在他抬头之际,看见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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