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两年前,陈烬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福音,也不是恩赐,而是一个天衣无缝,被迫折衷的交代。
生活角色的转变,对于陈烬来说,就像卡碟切歌一样迅速,仅需要零点一秒。
陈烬将满载欢笑的嘉年华献给世界,把背道而驰的忏悔交给自己。
周五早上六点,被失眠抽空精神给养的陈烬,活着从床上坐起来。他飞快地洗漱,灌下大半壶温水,然后换上了成套的运动装备,从家里出来,笑着跟经过的大爷打招呼,沿着半湿不干的环海公路开始晨跑。
雨下到凌晨才停,日出姗姗来迟,空气中的相对湿度达到一天之内的最高,无声息地渗进路人的皮肤表层,再持续挥发。
从陈烬的视野望去,前方是高远的天空,透着光的高积云,层次分明,没有半分厚重感。云隙中间嵌着点蓝,跟湖水的颜色很像。
往下,沉默的白色游轮正在远离渡口,随着辽阔的鸣笛声,平缓而沉寂的海水延伸到了地平线上。
切近看,路面干净得不见一粒微尘,每一个过路人的面孔都不同。但对于陈烬来说,他们长得都没有区别。
陈烬跑步的意图十分不正确,他只追求能让大脑暂停运转的速度,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当阳光有了炙烤的热度时,终于跑不动了的陈烬停在路边,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他两边的太阳穴被耳痛折磨得突突直跳,发软的膝盖正微微颤抖,过快的心率令他产生了短暂的头晕目眩,人却是快乐的。
只要不清醒,陈烬就很快乐。晕眩可以,痛更喜欢。
缓过来后,陈烬拖着虚浮的两条腿往家走去。他将汗湿的头发随意往后拨,漫不经心地走在路上,胸痛与呼吸同步。脚上的运动袜因他不规范的跑步姿势,而褪到了脚踝以下,露出半月状的黑色纹身。
看上去像是太极,其实是一条黑狗。
大概是在两年前,黑狗进入了陈烬的生活,偷偷跟在他的身边。等到陈烬发现的时候,已经离不开它了。
或者说,摆脱不掉它了。
回到家里,陈烬将门关上,靠在门上闭了一会眼睛。
好大的家,好空的房子,好清楚的回声。
随后,他把鞋子随便蹬掉,赤着脚走在地板上。
刚走没两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明知打过来的视讯电话。
陈烬按下接听键,屏幕对面立即出现了明知的脸,小小一张,青脆青脆的。
陈烬对着屏幕里面的明知咧嘴笑,露出两排健康的牙齿来,好像很开心一样叫他的名字。
“明知!”
明知靠近镜头,瞬间只剩下半张脸,像只猫一样探头探脑,问陈烬:“你怎么满脸汗?”
陈烬用手抹了下额头,不以为意地道:“刚跑完步回来,还没来得及擦汗呢。”
明知点了点头,退回去一些,整张脸又露了出来,很自然地开始例行工作:“陈烬,该吃药了。”
陈烬边往客厅走边说:“我刚跑完步回来,身都是臭汗,先让我洗个澡吧……”
“不行,”明知很温和地打断他,然后用不可置否的语气对他说,“先吃药,再洗澡。”
陈烬总有理由:“可空腹吃药也不好呢。”
明知总有对策:“你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明知的耐心是无穷无尽的:“我可以等你,晚点睡也没关系。”
话音刚落,陈烬停了下来,转过脸去,看着屏幕中认真得不行的明知,钳住双肩的枷锁蓦地一松。
“我怎么舍得,”陈烬没心没肺地扬起唇,对着明知讲,“看我亲爱的明知为我熬夜。”
明知顺手拿起桌上的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很多时候,陈烬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沉在海底某处,个人装具失效了的潜水者,丧失了基本的求生欲望,无能为力地等待着海水将自己的肺灌满,然后永远地沉下去。
而明知,就是那个没有遗忘他的同伴,总能及时找到他,为他提供氧气,让他可以继续在海底撑一会。
陈烬将手机定在桌上,倒了一杯温水,把药片倒在手上,在隔着屏幕的监督下,把药给吞了下去。
陈烬朝明知伸出舌头,几秒后又收了回去,说:“我吃完啦。”
“很好。”
明知满意地点了下头,问陈烬:“今天也有课是吗?”
“嗯。”
“行,”明知合上手里的书,对陈烬说,“你先去洗澡吧,有事情,随时联系。”
陈烬对明知比了一个“OK”的手势,视讯便结束了。
关掉视讯以后,陈烬的嘴唇又扯平了。
明知只是那个为陈烬供氧的同伴,却不是能带陈烬离开深海的人。
他能做的,也只是杯水车薪。
陈烬放好水后,把自己整个身子泡进温烫的热水中,这个时候倒是有点困意了。
他知道,明知之所以坚持让自己在洗澡之前吃药,就是怕他一时想不开,在浴缸里面溺死自己。
这种事情发生过一次。
那天正好赶上明知在国内,还到他家里来。直至意识到他在浴室里待的时间超出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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