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那一任斜阳归棹纵横、优哉游哉的模样,都叫她看得心痒痒。
且比之将她当做一根刺却左拥右抱的公子秦征,那肆意妄为瞧准了育婴堂内小寡妇也要娶的少爷谦斋,似乎更合她这活了四十二年的女人心意——此时小寡妇还在豆蔻年华夫君未死,她也不算夺人之美。
肉就摆在那边,谁能吃到嘴里,凭本事。
“掌嘴。”
“啪!”邬音生抬手给自己个一巴掌,随后依旧不忘晓之以利弊,“八小姐要为五少爷想一想,大老爷、二老爷一个是悍将、一个是儒将,只剩下三老爷一事无成,若八小姐姻缘上不如意,将来五少爷没个助力,怕会连庶出的大老爷膝下庶出的少爷还不如呢。”
“你想,将我送入纡国公府做你的傀儡?”凌雅峥眯了眯眼。
邬音生心思被戳穿,啪地一声,给自己掌嘴,心里不住地犯嘀咕:什么时候八小姐这样厉害了?
“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哪一样做不成,等着给你妹妹收尸。”凌雅峥不屑地瞥了邬音生一眼,舍己为人的事,她做过一辈子,今生,指点凌韶吾、襄助凌韶吾就够了,谁也不能再夺了她这一辈子。
“……小的明白了,小姐吩咐下的事,小的一定照办。”邬音生匍匐在地上,瞅着凌雅峥起身向外走去,忽然心里一揪,“八小姐,清让是胡先生嘴里的奇才,若是断送了他前程……”
“你这位泥菩萨,先顾着自己吧。”凌雅峥从梨梦手上接过纸伞,望了一眼外间雨幕,便向外走去。
邬音生苍白的脸上先是失落担忧,随后嘴角高高地挑起,小小年纪就思嫁?果然女人不论老少没一个是好东西!她要嫁莫谦斋,他偏要将她送进纡国公府!一旦凌雅峥进了纡国公府,他就是她的左膀右臂,想斩断他?做梦!
雁州城外洒泪亭中,懒懒散散地虚着眼靠着柱子站的莫谦斋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又摸了摸不住发烫的耳朵,狐疑地看向左右:“谁骂我?”
长安伯莫思贤瞅了一眼边上一众站得笔直、屏气敛息的少年郎,一巴掌扇在小孙子脑后,鼓着眼睛斥道:“爷爷骂你,给我好生站着。”
前面站着的纡国公秦勉、致远侯凌咏年双双回过头来。
秦勉捋着乌黑的胡须,笑着摇头:“三子也有人惦记了。”
凌咏年然忘了家中糟心事,调笑说:“再怎么说,三子也是十三岁的男子汉了,有两年不穿开裆裤了。”
“要是还穿,惦记的人更多。”秦勉冲凌咏年一挤眼睛。
“还是国公爷、侯爷看得清楚明白,偏我爷爷人老眼花,看不见他孙子怀揣利器,还成日里念叨着什么再这样娶不着小孙媳妇了。”莫谦斋嬉皮笑脸地挺胸抬头。
莫思贤眼皮子跳个不停,他这小孙子,真是一天不给他丢人就浑身发痒,生怕小孙子再丢人现眼,就连连给大孙子莫静斋递眼色。
年过二十的莫静斋老成持重地开口说:“国公爷,东西两处城门外修建的育婴堂里头人满为患,不知,是否要在南北两处再修建育婴堂?”
秦勉蹙着眉点了点头,“修吧,宁为太平狗,莫做离乱人,能多收留一个失怙小儿也是善事一桩。”忽然疑惑地看向凌咏年,“承恩怎地没来?”
虽说一群德高望重的长辈出城迎接个小儿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但关宰辅磊落坦荡、不与京城那些只知谄媚奉承的官宦同流合污,实在令人钦佩。关宰辅屈死狱中,他们这些曾受过关宰辅恩惠的,尽心竭力照料关宰辅遗孤,也在情理之中。
凌咏年尴尬地含糊其辞,“昨晚上他替我看马,出了不少力气,怕是累着了。”转而又言辞恳切地拱手,“国公爷、莫兄弟,关宰辅对我有救命之恩,还请两位莫跟我相争,就叫我接了关世侄回府照料。”
秦征、莫思贤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几位大人,人到了。”洒泪亭外侍卫通传一声。
烟雨濛濛中,秦勉、凌咏年、莫思贤忙带着一众子侄冒雨走了出来。
忽然莫谦斋泥鳅一样从人中挤出来,抢到前头去迎。
“哎,你这……”莫思贤伸手要抓没抓住,气恼地一跺脚。
“这小三子!”秦勉、凌咏年双双宠溺地摇头一笑。
后面跟着的纡国公大公子秦征少年老成、风度翩翩地站着,望着不将规矩放在眼中却无人责罚的莫谦斋,眼里不禁带上两分艳羡。
莫静斋心知小弟心里自有分寸,也懒怠去管。
一匹骏马伴随着一驾马车迅速地奔来,溅起一地泥水。
“我先瞧瞧关大哥有没有在天牢里受苦!”莫谦斋一路快走,不等马车停下,便仗着身轻如燕飞身跳上马车钻进帘子里,望见一双眸子中尚未敛去的雍容,刹那间断定:此人,不可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