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夏日的轻风从他身后的窗户吹进来,拂动了窗帘,也拂动了近在咫尺的姜宁的发丝。
他掀起眼帘看她,僵得像雕塑,动也不敢动。
姜宁还没撒手,燕一谢脸色一黑,掀起漆黑眼睫看她:“你摸够了没有?”
“不烫了,应该是彻底退烧了。”姜宁有点儿高兴,她还想问问这几天他挂了几瓶水,今天挂过没有,明天还需不需要挂,但想来燕一谢也不会告诉她,不如待会儿下去找管家打听。
燕一谢的眼里倒映着她的笑脸,他心中莫名淌出一些奇异且无法命名的感觉,他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去。
“你也摸摸我的,看看我还烧不烧。”姜宁又说:“可不止你一个人生病了,我喝的感冒药也苦死了。”
燕一谢露出不情不愿的神情,漠然道:“这叫做自作自受,谁让你想也不想往河水里跳。”
“好吧。”姜宁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不摸算了。”
可当她直起身体,欲要离开时,衣领却又猛然被一只白皙修长的少年的手抓住。
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她往他的方向一拉。
姜宁身子猝不及防地被拉得一低,少年抬起额头,用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两人的额头轻轻相抵,一触就分,都是冰凉。
“不烧了,白痴。”燕一谢放开姜宁,别开头道。
姜宁见他耳根也不知道是坐在窗户边上被风吹的,还是为什么,总之微微的泛着粉红色,她忍不住抿起嘴唇偷偷笑了一下。
“笑什么?”燕一谢敏锐地盯过来。
姜宁赶紧用手压平嘴角:“谁笑了?你看错了。”
燕一谢说:“你最好没有。”
姜宁笑着从地上捡起一颗糖,塞在燕一谢手心,说:“给你,菠萝味的,看在我今天花光了零花钱,请你吃这么多糖的份上,也看在我们都不发烧了的份上,让我们重归于好,好不好?”
燕一谢理也不理她,冷着脸推着轮椅绕开她。
姜宁转过身,跟上去,说:“对了,今天我没来之前,你本来在干什么?”
燕一谢还是不理她。
“看吗?”
燕一谢仿佛聋了。
姜宁继续跟上去,她看了眼那面巨大的投影,心血来潮道:“今天周末,我可以在这里玩一整天,要不我们看电影吧?”
这一年拥有液晶电视屏的家庭都很少,姜宁家里虽然拥有电视机,但是她敢保证,姜帆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一整面白墙的投影仪。
燕一谢看都不看她一眼。
姜宁心里还惦记着那张桌子,又说:“我觉得以后我能来这里写作业,说不定还能把姜帆带来,你可以帮忙给他补补课吗?”
当然她没说出口的话是,她觉得姜帆这臭小子话比自己还多,比自己还脱线,应该能给死气沉沉的别墅带来更多热闹。
燕一谢终于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一点?”
姜宁捂住心口,故意露出受伤的语气:“我们不是朋友吗?”
燕一谢漠然道:“不是。”
姜宁拉住他的轮椅,道:“那你收下了我的萤火虫你还给我。”
“还你就还你。”少年也怒道。
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早已在那个夏日的夜晚逝去,玻璃瓶却被燕一谢留了下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玻璃瓶洗净,装进了海边白色的细沙,放在架上。
像是留住了那个夏日。
姜宁将玻璃瓶拿起来。
燕一谢浑不在意。
姜宁作势要装进自己包,带走扔进垃圾桶。
燕一谢余光扫也不扫一下。
姜宁举起瓶子,打算掷在地上。
燕一谢这才终于忍不住了,忽然伸出手,死死扣住玻璃瓶。
姜宁瞅着他,说:“说好的不做朋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呢?”
少年并不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唇,手指用着力,不松手。
姜宁将玻璃瓶还给他,他立刻放回了架原来的位置。
姜宁笑了笑,又蹲下来,摇晃着他的胳膊:“一起看电影吧,求求你了,我还没看过电影。”
这话是真的,此时十四岁的自己的确还没见过这些新鲜事物。
燕一谢张了张嘴巴,还没说要不要答应,姜宁就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石头,撅着屁股开始卷裤腿。
燕一谢:“……………………”
片刻后,两人坐在了沙发上,灯光暗,投影仪开始播放一部恐怖片,管家喜气洋洋地积极地送来了毛毯和水果。
姜宁睁大眼睛看着还在放字幕的恐怖片,还没开始,她已经感觉到恐惧了,她情不自禁将毛毯抖开,盖在了自己身上。
燕一谢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少年是在谴责她将毛毯都抢走了,于是赶紧讨好地挨着少年挤了挤,将毛毯盖上燕一谢的膝盖,还用胳膊碰上了燕一谢的胳膊。
燕一谢:“……”
黑暗中,投影的光华缓缓滑动,少女像只小动物一样慢慢靠近,两人之间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
燕一谢绷着脸,绷着身体,身上下无一不是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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