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掉马

李闻川最近老是做梦，感觉身子浮浮沉沉，可人就是怎么也醒不来，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大脑一片混沌，保留着一丝丝的理智，随着梦境的变换变动，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疗养院，他似乎都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四处都是白色的，很平静，一点也不鲜活，来往的人面容看不清，但李闻川觉得他们都是没有笑容的。

一如走廊里的李正源和顾染秋，李铭煜还要上学，这段时间要冲刺中考，梁梦想过来但还要照看孩子。

顾染秋连夜从国外飞回来，衣服都没有换。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没有心情和精力再生一个，尽管与李闻川的关系不算太好，可是看到里面昏迷不醒的人，她胸口就和被人大了一拳一样，闷痛又难受。

抽出一根烟，李正源终于开口：“医院里不能抽烟。”

于是又放回去，咬着下唇手抱在一起：“所以，结果就是什么也检查不出来？要是不行我带他去国外。”

“医生说一切正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醒不来。”李正源摇头说。

这是李闻川第一次看到，一直精神奕奕的李正源和意气风发的顾染秋露出这么疲惫又无助的表情，他们平日里坚无不催的外壳，在这病房外的走廊中一点点碎裂、瓦解，露出了里面柔软的部分。

李闻川觉得感觉很奇怪，里面躺着一个他，外面又站着一个他，想说我没事，可是发不出声音，也没人看得见。

再晚一些时间，梁梦过来送饭：“你们都一天没吃了，吃点。”

现在已经凌晨，李铭煜早就睡着了她才有空做这些。

顾染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梁梦，她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之外很普通，可是异常的，她明明没有刻意做什么，却让一个家的氛围变得特别和谐，这一点顾染秋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平时会有什么……我是说预兆之类的。”李正源平时太忙，几乎常年加班出差，能陪在李闻川身边的，竟然只有梁梦。

梁梦给她盛了一碗汤，秀眉微蹙：“没有，平时都很好的，每年做体检结果也非常健康，看着瘦弱其实力气比李铭煜大多了，高中那段时间不知道是长个还是学习太累，吃东西都比平时多，没见胖起来，但精气神是好的。”

她和李闻川的关系说不上多近乎，也没有多冷淡，可要真的回忆起来，对方的生活她都清清楚楚。

李闻川在一旁坐着听，这是他几乎淡忘的一些记忆，随着他们的对话一点点补起来，从而想起了很多事情。原来他真的在这个世界生活过，有人一直爱着他，只是他们不太会表达。

画面忽然摇晃起来，仿佛是水面荡漾起来的涟漪，面前的画面渐渐淡去，水下的画面升腾起来，愈发清晰。

是丞相府，他记得这里的陈设，活着的时候去过几次，后来又断断续续梦到过。这地方保存的还算不错，现在还算一个旅游景点。

江寒声在书房里批奏折，他知道了，这时候皇帝都没长大，要么就是之前那个小废物，长大了也没用。

他就这么陪着江寒声批奏折，很多人都是些废话。

——“今天岭南天气很好，估计今年的荔枝会很甜。要送过来些吗？”

走正常商路即可。

——“我今天看到的月亮又大又圆，不知道您看到的月亮如何。”

尚可。

——“新引进的辣椒很适合巴蜀，祛湿，关节痛症少了不少。”

甚好。

……

知道天色都有了变化，江寒声才站起来向卧室走去。他每次工作时间都很晚，家中也没有女眷，仅有几个僮生，他吩咐了之后也没有再坚持伺候，晚上这段时间，整个丞相府里活动的就江寒声一个人。

他走得很慢，在看到月亮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一般：“今天的月亮像个钩子。”

李闻川：“但是很亮啊。”

即便对方听不到，李闻川还是回答了。

江寒声站了一阵才走，他一直没说，说出来肯定有人觉得他疯了，他感觉其实陛下一直都在身边陪着，那种感觉很微妙，自从陛下故去之后过来一段时间，他就有了这种感觉。

接着很长的一段时间，李闻川一直陪着江寒声上下班包括加班，李闻川很郁闷，为什么江寒声天天熬夜却没有猝死，他到底输在了哪里？

可是他又依稀觉得，这一切他都曾经看到过。

一直陪到了最后，这时候江寒声已经很老了，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闭着眼小憩，周围没有留任何一个人。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陛下，您还在等着我吗？”

也许是奢望吧，他总是在幻想。

李闻川站在江寒声身后，很认真的说：“我会在未来等你。”

许久后，日头偏西，这间屋子里，李闻川只听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

睁开眼睛，太阳还没出来，但是比之前要早。

李闻川顺手向旁边摸了摸，冷的，人没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厨房里有保温的早餐，他边吃边觉得江寒声这些天的行为很奇怪，怎么总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