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李俶目光阴沉,盯着她,抿嘴不发一言,颇有愠色。过了半晌,上前将她扶至榻上,道:“我知你对我深有怨气。你近来身子不好,今日正是年节好日子,我也不想与你争执,你且喝过药好生再睡一觉,晚上我陪你去赏灯,明天咱们便收拾回长安。”他说话不容置疑,简单的用过一点膳食,看着她喝下药去。太医给她开的药方中一直有定神利眠成份,她虽刚刚睡过,喝过药后不久又睡熟过去。
&ep;&ep;醒来时天色已暗,李俶不在身边。问过宫女,说道殿下独自往飞香殿方向去了。她暗自奇怪,飞香殿向来空置,他去那里做甚?飞香殿离此处甚近,她便穿戴一番,慢慢的往那边踱去。
&ep;&ep;飞香殿建筑宏大,前朝太平公主每来洛阳必居于此。此时虽是空置,然沈珍珠每每走过,总会绕行。一步步踏上玉阶,贴近大殿,沈珍珠心中甚不舒坦,仿佛有异物豁在喉间,朝随侍宫女挥手,转身便要离开。
&ep;&ep;然而,殿中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便在此时传入她耳中。
&ep;&ep;“……你我……之事,就此搁下么?……”女子轻柔的声音,极为耳熟,语气中颇有抱怨。
&ep;&ep;“总得缓缓再说。”李俶声音压得甚低。
&ep;&ep;女子幽幽叹口气,说道:“殿下到底顾忌沈姐姐,着实羡煞人……”说至“沈姐姐”三字,声音微微提高半度,沈珍珠心口悚然紧收,左手不知不觉牢牢扶住一侧殿门。这女子,竟然是张涵若。
&ep;&ep;却听李俶沉默顷刻,依旧低声道:“太医早已说过……她身体太过虚弱,我绝不可再惹她伤心……”
&ep;&ep;沈珍珠听到胸间有什么东西“兹”的一响,清晰,刺耳,如琴弦甫断,再听不清下面的说话。
&ep;&ep;新月初见,宫灯闪烁,雕檐如画。
&ep;&ep;然而,早不是旧时明月,不是当年风景。
&ep;&ep;她缓缓伸手抚向自己胸膛——不痛,一点也不痛,没有万箭簇心的痛楚。
&ep;&ep;那是什么发出的声响?是心碎了,还是心被生生撕裂?
&ep;&ep;迟钝的感觉,真好。
&ep;&ep;很好,很好,一切可以撕裂开,一切可以粉碎,很好,很好。
&ep;&ep;五年前他处处瞒她避她,现今仍是处处瞒她避她。
&ep;&ep;原来她是错得这样彻底——她只是他的掣肋。
&ep;&ep;他既已有佳人在侧,她何必乞他垂怜。
&ep;&ep;他对她处处迁就,不过是愧疚,不过是怜惜,不过因为她是适儿的母亲。
&ep;&ep;她还站在这里做甚?既然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何不静静的离开。
&ep;&ep;即使坚持到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也要有尊严的离开。
&ep;&ep;她侧转身,抬眸,面上浮出笑容,朝两名随侍宫女作了个走的手势。她看见宫女满面惊骇,似乎要上前扶她。她暗笑:莫非自己的脸色很差,将她们吓着?
&ep;&ep;她推开宫女,自己往玉阶下走,稳稳的一步、两步……
&ep;&ep;你们都太过虑,我没有事,甚么事都没有。
&ep;&ep;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止步启唇,吐出……
&ep;&ep;“啊!王妃,不得了了!——”身后宫女失声尖叫。
&ep;&ep;她回身,茫然的看着这宫女——胡乱叫唤什么!脑中晕眩袭来,撑靠玉阶扶栏,稳稳站立。抬袖轻拭嘴角,袖上刹时染上小片鲜红。
&ep;&ep;不过是吐出一口鲜血,有甚么大惊小怪?
&ep;&ep;她若无其事,缓缓将唇边的腥红拭去。
&ep;&ep;“轰——”殿门大开,她看见李俶与张涵若出现在门口。
&ep;&ep;她居然还冲着李俶笑了一笑。李俶目光深遂,这样远远的望着他,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是喜?是怒?是愠?是忧?
&ep;&ep;那么离得近呢?执子之手,与子共枕,如何?
&ep;&ep;结果是一般无二。
&ep;&ep;张涵若面色一变,冲口唤了句:“沈姐姐……”
&ep;&ep;李俶却将张涵若手臂一拉,断声道:“还不快走!”
&ep;&ep;张涵若稍怔,往殿后倒退几步,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ep;&ep;“珍珠,”李俶疾步朝她走来,话语中带着些许惊慌,天色虽暗,他依旧可以看到她面色的惨白。他焦急的说道:“你休要误会!”
&ep;&ep;沈珍珠笑着摇头,朝玉阶下摇摇晃晃退了两步。胸臆间血气翻涌而上,一手撑住扶栏,一手抚住胸口,“哇”的吐出两口鲜血。
&ep;&ep;她还能如何?她终于可以完全死心了吧!
&ep;&ep;李俶神色剧变,他狂呼一声她的名字,只觉自己心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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