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拼西凑的四千骑军,从东门悄无声息出城,分作两部,朝远处正北方向,漳水畔的契丹大营而去,很快融入夜色中。
朱秀混在史匡威率领的步军里,一刻钟后从西门出城,前往契丹大营东南方向,在一片土丘下埋伏。
军不亮丝毫火光,脚踏月色前行,安静的彷如一支幽灵部队。
朱秀骑一头温驯的灰毛驴,周围是十几个骑高头大马的步军统领。
灰毛驴瘦弱矮小,加上朱秀本身个头矮,混在一众彪形大汉里,颇有几分鸡立鹤群的意思。
将士们都对这位新同僚投来友善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
听说这少年就是黑火雷的发明者,听说他自幼被契丹人抓去当奴隶,听说他有一位隐士高人的师父,听说他是雷公转世....
朱秀一开始不以为然,拽紧缰绳两腿夹紧,小心翼翼操控驴子,用心体会骑乘技巧....
可听到后面,不由脑门挂满黑线,雷公转世是什么鬼?
朱秀忿忿地瞪了眼史匡威,都怪这家伙胡说八道。
史匡威骑一匹高大黑亮的河西大马,比朱秀高出大半个身子,刻意放缓速度和朱秀并排行进。
河西大马不屑跟一头驴子齐头并进,重重喷了口鼻息,吓得灰毛驴战战兢兢地“咴咴”叫唤。
史匡威拍拍马脖颈,才安抚住河西大马。
从大黑马那双水润透亮的眼睛里,朱秀清楚看见一匹马对自己的嘲讽。
史匡威俯视看来,摇摇头道:“大好男儿,骑一头驴子,忒怂了些!明日回城,老子教你骑马!”
朱秀撇嘴,懒洋洋地道:“多谢史节帅好意,不过在下对坐骑并无太高要求,能安稳当个代步工具就好。沙场驰骋这种豪壮之事,这辈子只怕与在下无关了。”
史匡威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臭小子没志气!乱世当前,正是男儿沙场建功立业之时,如何会无关?若你是老子儿子,单凭这番话,老子就得把你屁股揍成八瓣!”
朱秀干笑道:“令郎一定如史节帅这般,像个...黑面金刚,威风八面!我是万万比不上的!这叫自知之明,与志向无关。
再说,建立功业,也不一定要沙场搏命!人力终有穷时,而科学技术的力量却是无穷尽的!譬如黑火雷,若是威力再大十倍百倍,数量再多十倍百倍,史节帅试想,那会是何种场面?”
朱秀揶揄地朝他挤眼睛。
史匡威黑着脸一阵无语,一个黑火雷的动静在他看来已是惊天动地,扩大百十倍的威力,他想象不出,会是怎样一副毁天灭地的可怕场面!
朱秀见他噎住了,眉飞色舞颇有股扬眉吐气的快感。
要论嘴炮,十个史匡威绑一块他也不怕。
史匡威左右看看,忽地弯腰压低声道:“喂小子,黑火雷,真是你师父传下的绝活?”
朱秀傲然向北拱手道:“家师学究天人,区区黑火雷,不过是其中小道而已,不足挂齿!”
史匡威这次倒没有想揍人的冲动,爬虫似的浓眉紧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要是能把你师父,请到我泾州去看看就好了....”
史匡威突然嘀咕一句。
朱秀翻白眼,差点脱口而出“你在想屁吃”,干笑道:“家师早已避世不出,如今身子每况愈下,只怕会终老于檀州。唉,也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恩师!”
朱秀呜咽一声,抬起袖口抹抹眼角。
史匡威摩挲卷曲大胡子,盯着朱秀,看得他浑身发毛。
“你小子究竟学到四有先生几成本事?”
朱秀眼珠轮了轮,“这个嘛...恩师智深如海,我自然不及万一....”
史匡威不愿听这些虚的,哼了声打断道:“泾州疲敝,如果让你治理,会如何做?”
朱秀怔了怔,摸摸光头道:“泾州乃关中西北门户,山川险要之地,多河谷川地与丘陵沟壑,耕地不算少但大多支离破碎,水源丰富但缺乏疏浚。且泾州直面吐蕃与割据属地的孟蜀威胁,战事频繁,百姓不堪重负。若要治理泾州,当先从改善民生入手,先富民,而后才能强兵!”
史匡威直勾勾地盯着他,沉默半晌,狐疑道:“你去过泾州?”
朱秀干咳一声摇头晃脑:“恩师常自比孔明、房杜,未出檀州,天下形势却早已汇聚于心!在下耳濡目染,自然也知晓一些!”
史匡威深吸口气,端坐身子,喃喃道:“天下间竟真有这般经天纬地之才!”
朱秀嘴角上弧,有几分小得意,这些家伙越是对四有先生深信不疑,他这位先生的独门大弟子,就越是受人看重。
要是没有这样一位隐士高人的传授,朱秀区区一个束发之龄的少年郎,又如何能造出黑火雷这种利器?
这段莫须有的身份来历,非常符合时下人的推断。
毕竟中国之地战乱多年,有才能的人隐世避难,一点不奇怪。
朱秀骑着灰驴子,身子一摇一晃,哼着小调,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史匡威一双牛眼亮的吓人。
抵达埋伏地点半个时辰后,西北面契丹大营亮起冲天火光,喊杀声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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