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寻常妇人说来可能会羞赧的话，在她口中却是格外地顺畅。

&ep;&ep;倒是那小太监怔了一下，忙道：“您里面请，方才苏公公叫奴才来迎您，说张相现在还在紫碧山房那边陪着皇上使臣们说话，若是一会儿回来了，便告诉张相。”

&ep;&ep;“有劳公公了，我去院中候着便成。”

&ep;&ep;说完，顾怀袖便已经瞧见了宅院，外头也没几个人，想必这时候都在里面伺候。

&ep;&ep;她进了屋，带来的丫鬟们也没怎么收拾，这里平时有人伺候，看着也很干净整洁。

&ep;&ep;窗台上放着一盆兰花，顾怀袖一眼看见便愣了一下，她走了过去。

&ep;&ep;青黛道：“夫人，可还要收拾什么吗？”

&ep;&ep;“看样子要在这里长住一阵，皇家园林有什么住不得？你只管把台阶两旁的花花草草都给我摆出去，放在那里碍眼都很。”

&ep;&ep;顾怀袖嘴里说着，瞧见花几边搁着一把剪子，便抬手拿了起来，剪了那一盆兰花一片绿叶儿。

&ep;&ep;不知怎的，一见到这兰花，就想起当年她与他新婚燕尔，她剪秃了他那一盆兰，末了那兰花还摆在上头许久。

&ep;&ep;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来，顾怀袖眼神渺远，忽又听见院子外面有笑闹的声音，又把她思绪给打断了。

&ep;&ep;顾怀袖看她们忙碌收拾好了，便过去坐下来，一直等到入夜了，张廷玉才回来。

&ep;&ep;他接了宫人们消息，知道顾怀袖来，却是满面的笑容，过来便搂了她腰，笑得促狭，在她耳旁道：“看你担心成什么样子，人都瘦了一把……”

&ep;&ep;张廷玉岂不知她为何来此，可何必呢？

&ep;&ep;该来的总是要来，而他也已经布置好。

&ep;&ep;顾怀袖定定望着他，眼底水光盈盈，丫鬟们早退出去了，屋里就他们俩。

&ep;&ep;他拥她靠在榻上，手指碾磨她耳垂，看她侧脸恍然昔日之冷清，便爱怜地吻住她脸颊，叹到：“前儿给军需房改了个名儿，自此便常设为军机处，今日议定军机大臣略花了些时间，并没出事。”

&ep;&ep;狡兔死，走狗烹。

&ep;&ep;张廷玉手底下沾着多少人命？

&ep;&ep;如今他在朝中又树敌多少？

&ep;&ep;虽然现在他桃李满天下，又成了名符其实的“张相”，没人能威胁他，可悬在他头顶上的刀，是胤禛。

&ep;&ep;两朝元老，雍正身边第一近臣，文臣之首，甚至是军机处领班大臣。

&ep;&ep;军机处……

&ep;&ep;顾怀袖忽然撤转了眼神，看着张廷玉，他的眉眼，神情，仿若天下尽在掌握。

&ep;&ep;权力，野心，却还没有散去。

&ep;&ep;就是这小小的三个字，标志着某些东西，已经到达了顶峰。

&ep;&ep;跪受笔录，天命下达与天，乃名之为“天下”。

&ep;&ep;张廷玉才是策划建了军机处之人，他藏在阴影的背后，看着这一切、一切的一切。

&ep;&ep;张廷玉忽道：“前儿有人告诉我，皇上新写了圣旨，放入了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你可猜猜，这后头是什么？”

&ep;&ep;原本正大光明匾额之后，有建储的诏书，顾怀袖还记得那一日自己几乎就能看见诏书，可她知道答案，也没必要看。

&ep;&ep;可现在张廷玉说，正大光明匾额后面，还有遗诏？

&ep;&ep;顾怀袖秀美一拧，却是有些不解：“何意？”

&ep;&ep;“……我也在想，是何意……”

&ep;&ep;张廷玉抬手扶着她发，吻了她嘴唇，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软软绵绵，过后才道：“我必得知道了这一道诏书是什么，才敢动……下盘棋吧……”

&ep;&ep;下盘棋。

&ep;&ep;顾怀袖没事就下棋，如今也不曾手生。

&ep;&ep;可是今日从落下第三子开始，她便是陡然一怔。

&ep;&ep;抬眼，顾怀袖手抖了一下望着他，也望进他眼底。

&ep;&ep;这棋路，她见过，甚至因为当年钻研过头，已经能将每一步给背下来。

&ep;&ep;围杀。

&ep;&ep;当年与他下的那一盘不曾结束的棋。

&ep;&ep;张廷玉当时用的就是那样奇诡莫测的路数，甚至每一步都能算出来，可偏偏避不开，让对手左右为难。

&ep;&ep;那是张廷瓒最爱的路数。

&ep;&ep;而张廷玉说，他也是从张廷瓒处学来，而他自己不会，也下不赢。

&ep;&ep;顾怀袖还记得，当初下到最要紧处，他掐了一枚棋子起来，只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却再也不曾下过那